黎明之前（新人作家第一篇悬疑）

尖锐的光露出了锋芒，一道道如利剑般刺在脸上，我看着手中发皱的报纸，身体微微颤着。这已经是第三个人了，死因一如既往的是刀伤，触目惊心的大字像一柄沉重的巨锤，一下又一下地敲在我的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我失魂落魄地接起一旁的手机，苏烨熟悉的声音传来：“江浔，这个秦越恐怕是冲着我们来的，需不需要我给你派些警力？”我平静地说：“不必了，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翻开桌上的日历本，明天就是二十年前我们犯下罪孽的日子。

  挂断电话，我喊来秘书并嘱咐他公司停业一个周，让他通知其他人员。待他走后，我抿着杯里的清茶，悠远的茶香浮在眼前，我闭上了双眼：终于等到这一天，死亡对于我来说，不知何时已不是畏惧，而是解脱。也许去到另一个世界后，那不断向上翻涌的火光就不会在我的梦里燃起了。

  四周安静下来。

再次睁眼时，乌云已经遮蔽天空，漆黑的，宛如一只狰狞的魔鬼，肆无忌惮地吞噬着游丝般的光芒，看来又是一场暴雨。我坐起身，温柔地抚摸着桌边的小羊，金属丝滑的材质从指尖传来。低头看了看表，我缓缓站起，疲惫地关上窗子，又躺倒在椅子上，再也不愿起来。

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划破了寂静，我猛地抬起头：不可能！我明明已经疏散了所有员工，秦越的目标理应只有我！边想着，我飞快地从桌边抽出手机，手忙脚乱地解锁，刚要打给秘书，我的瞳孔却猛地收缩，手指如同筛子般抖动起来。在一阵胆战心惊的沉默之后，我慢慢将手机放进桌柜里。轻轻叹了口气，我站起来，从书架上抽出一支很久没用的钢笔，转身取来几瓶液体，倾倒在了地上。做完这一切后，我又坐回到椅子上。

“嘭”地一声巨响，门被重重踢开，一个黑衣男人幽幽走进来。他戴着鸭舌帽，脸上覆着面具，猩红的血液不急不缓地从衣袖上滑下，“滴答“”滴答”宛如死神的低语。我的脸上却并未出现惊讶，男人举起手里冷森森的枪，深黑的枪口指在我的脑袋上。

我身子悠闲地靠着椅背，望着男人，开口道：“苏烨，你不能杀我，至少现在不能。这里早就被我洒满汽油，打火机就在我手里，只要我松开手，你我都会化为灰烬。”男人愣了愣，我又接着开口：“不用再伪装了，我知道你杀了秦越，也知道你的最后一个目标是我。但现在，我只想问你几个问题，在解开我的疑惑后，要杀要剐，凭你处置。”男人冷笑一声，拂开斗篷，坐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沙哑的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哼，时隔多年，江浔，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啊。”

我没有理他，晃动着手里的茶杯，平静地说：“苏烨，当年的事情，你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吗，我们仅仅因为一己私欲便毁了一个家庭！”男人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把枪，在黑暗的映衬下更加令人心生寒意：“当年的事情？不过杀了几个人而已，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一切都是他们命中注定！”突然，他话锋一转：“不过，话不能说绝对，后悔肯定是有的，但我后悔的是没有在当年把你们四个一起除掉！”

“有人出卖了你。”我轻声道。

“没错，几天前警察局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里说我们要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认为是我写的。”

“除了你还能是谁，我现在还记得，你对那个男人动手后瑟瑟发抖，躲在卧室里不敢出来，呵，你这几年建小学，捐慈善，不过几条人命，这么久过去你竟还念念不忘，真是愚蠢、”

我低下头，不再说话。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惊雷，苏烨猛地把头凑了过来：“悄悄告诉你个秘密，知道秦越为什么会知道真相吗？”

我的瞳孔缩了缩：“你的意思是，你......”

“没错，当年在得知他在地下室里睡觉躲过一劫后，我本想斩草除根，可最后我决定收养他，给他灌输复仇的意识，最后把他培养成我最锋利的刀。收到那封匿名信后，我便递给他一把枪和你们的身份资料......”

“然后除掉他是吗？”我出言打断了他。

“那是自然，他不过一粒棋子罢了。”

我冷哼了两声：“倒真是个好计划，先用秦越除掉其余三人，最后趁他不备出手杀了他，而我，会成为“秦越”杀死的最后一人，对吗？”

苏烨大笑出声，拍了拍枪把：“可惜这傻孩子，到死也不知道真正的凶手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哈哈哈！”

我的嘴角也勾起了一丝弧度：“不，你错了。秦越自始至终都知道你是凶手。”苏烨的笑容僵住了。

“当年我躲进卧室，无意中发现了小时候的秦越，他就在衣柜里，我看见了他恐惧的眼睛。但我并没有告诉你们，我偷偷从窗户翻出去，把他藏在了地下室里。”

“不可能，如果是这样，他怎么会心肝情愿地为我杀人！”

我叹了口气，缓缓起身，踱步走向窗前，轻轻拉开了帘子。雨不知道何时已停，柔柔的月光洒进屋子里，褪去了黑暗的笼罩。

“秦越是个聪明人，也许他知道他势单力薄，想要亲手完成复仇难如登天，于是便选择借助你的力量，先杀掉其余三个仇人。接着，他猜到了你会杀人灭口，索性通过你除去我，至于你，他提前将摄像头藏在怀里，在你杀他的时候，他把视频发在了网上。这也是我一眼认出你不是秦越的原因。”

我又坐回椅子，手指抚摸着下巴：“到此，我们四个都已经命丧黄泉，你则会因为杀人罪而被判刑。”

“计划不错，只可惜，他还是失败了，”苏烨渐渐恢复了冷静：“他自始至终都想要打碎我的面具，可遗憾的是，他都失败了。如今我坐在警察局长的位子上，没有实打实的证据，正义，就会一直站在我这边！”

“的确，他的计划没有成功，但，我会帮他继续下去。既然正义不能审判你，那我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来解决，今日，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无法离开这栋大楼。”

苏烨握枪的手慢慢捏紧，狰狞的面具也在这一刻露出獠牙，他怒吼道：“江浔，别再装神弄鬼了，这地上的根本就不是汽油，你拉开窗帘的时候，我早就看清了，那液体是无色的。你的手里明明什么筹码也没有！”我点点头：“没错，我在地上撒的不过是几瓶矿泉水，可那有如何呢，我的目的已经达到。我在空气里下了毒，不出二十分钟你必死无疑。”

苏烨的眼神扫视四周，最终看向了那只小羊，迷雾般的轻烟不断地从它身上涌出，此刻却成为了吞噬生命的厉鬼。趁此机会，我猛地起身，手里握紧那支钢笔狠狠向他刺去。但他却似乎早有预料，一脚重重揣在我的胸口。仿佛被一辆失控的卡车撞到，我倒飞了出去，撞在墙上。苏烨悠闲地晃晃手中的枪，冰冷地说：“你知道的，我一向是个谨慎的人，你很聪明，所以为了对付你，我的面具是定制的，如果这区区毒气就是你最后的底牌，那么，这次你可终于要输给我了！”

我倚在墙上，强行提起嘴角：“你不妨看看你的面具，秦越虽没能把它打碎，但也早已出现裂痕了！”苏烨迈步向我走近，空气里蔓延着他的冷笑声：“你以为我会信你吗？不过是想骗我摘下面具而已，但既然如此，我就让你输的更彻底一些。”

他戴着手套的左手径直举起我刚用过的茶杯。我的脸上终于露出惊恐：“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右手将面具掀开一小角，抬起头一饮而尽：“呵，你的伪装也太过单薄，你和我共处一室，而你却并未中毒，那么只有一种解释，你有解药！这只需稍微留点心就能注意到，等你到了地狱里可要好好警惕了，哈哈！”就在这时，意外骤然发生，他的背像虾米一样弓了起来，带着手套的手死死捂住肚子：“不可能，你是什么时候？难道是...！”

“没错，你猜对了，”我缓缓卸下慌乱，仰起头，明亮的眼睛直视苏烨：“也正是因为你太过于谨慎，从而让我有可乘之机，你能通过月光分辨汽油和水，却没想过我这么做的原因，在站起拉开窗帘的时候，我顺便把它在茶里浸了浸。”我颤抖着取出钢笔，在冷清的月光下，钢笔的银尖闪烁着令人心寒的锋芒。

“其实你输得很彻底，我告诉你我在地上撒的是酒精，目的就是为了检测你是否能闻到气味，在发觉你毫无察觉后，我就知晓你的面具有问题。”我补充道。“呵呵，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在你的局里，也是，你能用命来留下我，又岂会在乎有没有解药呢。”苏烨叹息一声：“不过，既然咱们都要走，还是让你走在我前面更安心一点。”他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宛如漆黑的巨眼凝视着我，对死亡的恐惧似潮水般一股脑地涌过来，将我包裹得严严实实，我瞬间有种窒息的感觉。

我的嘴角扬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明知必死无疑，可真正到该上路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吗。

“嘭！”枪响了。

在我惊讶的目光下，苏烨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塌，一个深深的血窟窿赫然出现在他的胸口上。在这最后一刻，子弹竟然没从枪口射出，而是倒了过来，射在他自己身上......

两分钟后，我终于回过神，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后，我走到苏烨的尸体旁，拾起躺在他身边的那把手枪。在枪把下，一个小小的“秦”字镌刻着。我浸没在月光之下，喃喃自语道：“你和我都低估了秦越，他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加聪明。他知道苏烨想要把我的死也嫁祸给他，因此他为苏烨留了把枪作为凶器，并且在今晚前微微改造了一下。”我还有一句话没说，我从未给警局写过任何信，而那写信之人，只能是秦越秦越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我，或许他想让我说出当年的真相，可，如今的我也已命不久矣了，我吸入的毒气过多，而那杯茶水是唯一的解药。  我从桌子里取出手机，停止了录音，与此同时，窗外响起了阵阵的警笛声，应当是秦越报的警。我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推开了阳台的大门。

晴朗的夜空中，点缀着几粒亮闪闪的繁星，璀璨的月光铺在地上，如绸缎般顺滑，仿佛女神柔嫩的手，轻轻抚摸着脸颊。我终于失去全身力气，躺倒下去，眼前也变得朦朦胧胧，似乎被一团薄雾遮住。顶着沉重的眼皮，我艰难伸出手，拢向那轮晶莹的玉盘，想要握住，却怎么也使不上力。可惜了，没见到黎明，我的手指垂下去。隐约间，眼前那片熟悉的火光被一道金灿灿的闪光划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