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辞
春光咋暖还寒,不觉间已是人间四月天。
那场席卷北国的大风才刚退场,气温便如脱缰野马般蹿升。昨日街头还裹着薄棉的行人,今日已换上轻薄裙衫,手机天气预报的数字跳动得令人心惊——30℃的数字仿佛夏天提前寄来的烫金请柬。

柳絮是这场换季大典的信使。它们乘着春风列队而来,起初是窗棂上几点白醭,转瞬便成了漫天飞雪。阳光穿过絮浪时碎成金箔,那些绒毛在光晕里翻滚、缠绕,最终抱团滚落成绒球。孩童的球鞋碾过时,绒球会突然炸开,化作无数白色精灵重新升腾,像极了被戳破的蒲公英冠羽。
"这恼人的飞廉(古称柳絮)又来了。"戴口罩的妇人皱着鼻子抱怨。那些无辜的绒毛正无孔不入地钻进睫毛、鼻腔,甚至落在口罩内侧,化作让人痒得想打喷嚏的幽灵。过敏者的脸肿成了月球表面,红斑与药膏交织成奇怪的星图。
我偏爱在柳絮里散步。当这些六边形的雪晶落在发梢时,总让我想起《诗经》里的句子——"杨柳依依,雨雪霏霏"。它们是春天最后的絮语,却成了人间的烦恼。清洁工的扫帚所过之处,留下一道道白色的银河,转眼又被风重新编织成混沌。
口罩时代让这幕奇观更添荒诞。人们用冷峻的防护色对抗这温柔的入侵者,仿佛末日求生者与春之精灵的超现实对峙。当最后一粒柳絮飘落,夏天的蝉鸣即将登场,而我们终将在空调房里怀念起,那些被绒毛亲吻过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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