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是老榆林菜厨师

我老公是老榆林菜厨师

我老公是老榆林菜厨师。他在厨房的时间比在家多,身上总带着灶台的烟火气,围裙上沾着洗不掉的油渍。那些褐色的油斑像是勋章,记录着他在灶台前的无数个日夜。

每天凌晨四点半,闹钟准时响起。他轻手轻脚起床,生怕吵醒熟睡的我。简单洗漱后,套上那件领口磨得起球的旧厨师服,推着电动车出门。街上路灯还亮着,寒气裹着露水打在他身上。电动车穿过空荡荡的街道,车轮碾过路边未干的水渍,溅起细碎的水花。菜市场离饭店三公里,他却能把每个路口的红绿灯时长记得清清楚楚。

老榆林菜讲究食材新鲜。他常说,好食材是菜的魂。菜市场西南角张大爷的羊肉摊,是他雷打不动的去处。张大爷总留半扇羊肋排给他,说这部位肥瘦相间,最适合做炖羊肉。挑土豆时,他会挨个放在掌心掂量,挑那些表皮光滑、沉甸甸的;豆角要掐得动蒂头的,证明足够鲜嫩。和卖菜的摊主们熟络了,有时多给几根香菜,或是塞个自家种的青椒,这些人情往来,也成了他生活里的小温暖。

回到饭店,后厨还是一片寂静。他打开冷库门,冷气扑面而来,开始清点昨天剩下的食材。案板上,他切菜的节奏像打拍子——“咚咚咚”切土豆,“哒哒哒”斩葱段,刀起刀落间,不一会儿就码出整齐的配菜。切土豆丝时,他能把土豆切成薄如蝉翼的薄片,再切成均匀的细丝,放进凉水里泡着,这样炒出来才够爽脆。

老榆林菜的种类不少,每道菜都藏着门道。就说最家常的烩菜,五花肉要选三层肥瘦的,先在铁锅里煸出金黄的油渣。接着放入土豆、豆角、南瓜,这些陕北土地里长出来的食材,带着自然的甜味。加的调料不过是盐、生抽、十三香,关键在火候。他守在锅边,用小火慢慢煨,期间要掀七八次锅盖,用筷子试探每样菜的软硬度。等到土豆吸饱了肉汁,豆角变得绵软,汤汁浓稠得能挂住勺背,才算大功告成。

炖羊肉是店里的招牌,工序更为复杂。选好的羊肉切成麻将大小的块,冷水下锅,随着水温升高,血沫慢慢浮上来,要用勺子仔细撇干净。另起锅烧油,葱姜蒜在热油里爆开,再加入花椒、八角、桂皮。羊肉入锅翻炒时,会发出“刺啦”的响声,他不停翻动,让每块肉都裹上香料的香气。加完水后,要小火慢炖两个半小时。这期间,他会时不时掀开锅盖,用筷子戳最厚的肉块,直到能轻松穿透,才算炖到位。出锅前撒上香菜,羊肉的鲜香混着香菜的清爽,常常引得客人加第二碗米饭。

炸油糕是个精细活。面团要用滚烫的开水烫,边倒水边搅拌,烫出半熟的面疙瘩。等温度降下来,再揉成光滑的面团,这时候的面团要软硬适中,太软包不住馅,太硬炸出来不酥脆。包馅时,他用虎口一点点收口,把豆沙馅裹得严严实实。油温要控制在六成热,太低油糕吸油太多,太高则会外焦里生。看着油糕在油锅里慢慢膨胀,变成金灿灿的圆球,他脸上会露出满足的笑容。

饭店生意好的时候,后厨就像战场。炉灶上六口锅同时开火,火苗窜得老高。他和其他厨师各司其职,却又配合默契。这边刚把炒好的酸辣土豆丝装盘,那边就有人递来待炖的羊肉锅。汗水顺着他的额头流进眼睛,他只能抽空用围裙角擦一下。最忙的时候,从早上十点一直站到下午两点,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但他从不抱怨辛苦。听到客人说“这烩菜吃出了老家的味道”,或是看到盘子见底,他眼睛就亮起来。他常说,老榆林菜是几代人的记忆,不能在他们这辈人手里变了味。现在年轻人都爱点外卖,愿意花时间琢磨传统菜的人越来越少,他就想把这门手艺守好。

周末在家,他也闲不住。厨房成了他的实验场。他研究新调料和老做法的融合,比如用现磨的黑胡椒提鲜炖羊肉,或是在油糕馅里加些核桃碎。有时候改良失败,做出来的菜味道奇怪,他就拉着我一起尝,认真记录问题出在哪

他还喜欢教我做菜。从握刀的姿势开始教起,手把手纠正我切菜的角度。教我调烩菜的汤汁时,会说“盐要分三次放,每次都要尝”。虽然我学得慢,切的土豆丝粗细不均,炖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但他总是说“多练几次就好”。在他的影响下,我渐渐明白,做菜和生活一样,急不得,要慢慢来。

看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我总会想起刚认识那会儿。那时他还是个学徒,跟着师傅在后厨打下手,满手的烫伤疤痕。这么多年过去,他从学徒变成掌勺大厨,唯一不变的,是对老榆林菜的执着。他用双手,把陕北的风土人情炒进锅里,炖进汤里,也把这份对传统的坚守,熬成了我们生活里最温暖的味道。

谢静,陕西省榆林市榆阳文物保护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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