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子蟹为什么没有大闸蟹卖的火?

全国那么大,有很多地方,不生产螃蟹的。有啥吃啥。大闸蟹炒的那么火,卖的就多。你超市里、市场上,普遍的就这一种,肯定就有种卖的火的错觉。其实这不是火,而是物资的匮乏。近几年冷链运输大力发展。新疆都能买海鲜顺丰包邮了,大闸蟹也没那么火了。

而且,实话实说,大闸蟹真是没有梭子蟹好吃。

我们天津卫有句俗谚:借钱吃海货,不算不会过。

以前吃海鲜得看季节,不是应季,别说活螃蟹,死螃蟹也吃不上。所以到了每年下海鲜的季节,每家每户,一到饭点就都是一个味儿:鲜。

小时候家里穷,市场上物资也匮乏。夏天菜多,冬天白菜多,一年到头也尝不到什么鲜。每年就盼着下海货。在小孩心里,六一最没意思,歇一天,还得闷家写作业!一年到头,最有意思的就是过年,能放炮。要问哪个节日能比过年还有盼头,那就数五一、十一了。

五一是劳动节,也是天津的皮皮虾节。皮皮虾学名叫虾蛄,也有叫虾爬子的。前面一个大脑袋支愣俩大刀,从脖子往后都是肉。炎炎夏夜,蒸一锅皮皮虾,在胡同里支上小桌,就着蛐蛐儿叫,一晚上能吃一盆。尤其是满籽的,揪掉头,顺着虾背把壳一点一点掀掉,露出来的是整个的一片肉,里面还夹着一串籽。顺着脖子往尾巴一啃,一只皮皮虾就能啃个一干二净。

可惜,过了五一,就没啥好吃的海货了。那时候什么蛤蜊、海螺便宜的要命。但是要吐沙子刷壳,处理起来麻烦,一般家里是不做的。

想吃硬磕的海货,就要等到秋天。

到了九十月份,柳暗花明又一村。

先是七里海的河螃蟹上桌。天津靠海多湿地,九河下梢水网丰富。清朝有紫蟹银鱼一说。紫蟹指的就是七里海的河螃蟹。

每到这时,我舅舅就出动了。那时候他在天拖上班,早晚班下午能早回家,就自告奋勇去市场买螃蟹。河蟹小孩拳头大的那么一只,方头方脑。买个七八斤,放在脸盆里爬。孩子们就蹲在旁边看新鲜,对着螃蟹吹胡子瞪眼做鬼脸,气的螃蟹直吐泡泡。

有手欠的去划拉蟹螯上的毛,被蟹钳了手,哭着找妈妈,总能引来同龄孩子的一片笑声。

到了晚上,惹祸的螃蟹被送去蒸了桑拿,热得涨红脸。孩子们七手八脚,挑了最肥的母蟹,熟练的掀开了蟹壳,吸了蟹黄,又草草的嘬两口肉,就弃之一旁,奔另一个受害者下水。而大人们则倒上三五两小酒,嘬着孩子们吃剩下的“散装”螃蟹,推杯换盏、坐而论道。

等熬到了十月一,就是另一番光景了。放学路上,几乎遇见的每个大人都拎着一网兜海螃蟹。甚至于当时我以为那是单位发的。

海螃蟹比河螃蟹气派多了。两头尖尖的,浑身是刺,两只眼睛就直勾勾的盯着你,两只大螯蓄势待发,就像是个威武的大将军。

每到这日子,我舅、我爸、我姨夫就要PK一场,看看谁买的螃蟹最大最肥。

天津吃海螃蟹,讲究买个顶盖肥。最好的要大、要青里透紫、要个个鲜活耀武扬威,一只一斤多不到二斤,沉甸甸的像块板砖。

这时候小孩就不敢胡闹了。一个个如临大敌般坐的规规矩矩,只敢用眼角偷瞟盆里的螃蟹。

大人们各显其能,开始了厨艺大比拼。等到晚上,非得炒出七八个菜才算完。一堆碟子放在桌上众星捧月似的围成一个圈。等到螃蟹出锅,那冒着蒸汽的蒸笼稳稳占住C位,简直就是餐桌上最耀眼的明星。

吃海蟹也有章法。先把螃蟹翻过来,露出白白的肚皮。用手掰掉蟹脐,就能看到红橙色的蟹膏蟹黄。

海蟹的膏黄不像河蟹,河蟹是一汪油,海蟹的则瓷实得多。

顺着蟹脐下面那到缝,一掀,海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手心捧着的蟹盖里面满目膏腴。

如果有幸开出一个“双壳蟹”,那肯定要站在椅子上欢呼一番了。双壳蟹是正在换壳的螃蟹。外面那层硬壳下还有一层未硬的软壳。软壳又甜又沙,是另一番风味。只不过可遇而不可求。

梭子蟹的盖子大。满黄满膏的,整个蟹壳里面都装了个严严实实。会吃的,就用筷子夹一口米饭放在壳里,米粒混着膏腴被染成了金黄色,扒拉着一口气吃到嘴里。细细咀嚼,油腻鲜甜。等到蟹膏蟹黄吃没了,用筷子尖捅开蟹壳两边的薄膜,挑出梭子尖里面的肉,这才算是吃净。

海蟹的肉比河蟹要瓷实,清甜弹牙。天津吃蟹讲究蘸姜汁醋或者是三合油。螃蟹身子揪下蟹胃、剔除蟹腮,从中间对半掰开,蘸了调料一吸,膏黄混合着蟹肉滑到嘴里。一口说不尽的满足。

这时候,大人就会拿着一条蟹腿,传授独门秘笈,如何用蟹脚尖剔出蟹肉。

孩子们拿了蟹脚,一顿操作猛如虎,往往也只能留下一个满身肉丝的蟹身。这时候大人便会一边笑着一边把孩子吃剩下的揽到碗里,细细处理。

那时候吃海蟹,每个人都好像有一种仪式感。必须把螃蟹磕到一丝肉都不留。不仅蟹腿里的肉要用筷子捅出来,连大螯也要砸碎了取肉吃。

一晚上二三十几斤螃蟹只剩下了一堆空壳,而满桌子的菜一口没动,全家人拍着肚子摆着手:吃不动了,真吃不动了…

长大以后,我妈妈出差,特地从阳澄湖买了大闸蟹。大闸蟹好像不晕机,到家后就四处乱爬。我给它们抓进锅里,撒一把花椒,扔几片老姜。出锅时候,满锅流油。那时候的大闸蟹比现在的肥,打开蟹壳油就冒出来了。我一口气,吃了十几只。香是真香,但是却总觉得和海蟹相比稍逊一筹,没有那种满足感。

想想解放前上海市民靠吃大闸蟹艰难度日,貌似也挺心酸的。

时间过得很快,小孩们长大了,大人们也变老了。我舅也退休了,年纪大了再也不能像年轻时候早起去耳朵眼给我排炸糕了。而现在的我也可以凭一己之力把螃蟹磕的一根肉丝都不剩了。

中秋节,我女儿看着我把螃蟹一只一只的拆成蟹肉,一股脑的放到她的碗里。她拎着一条没有壳的蟹腿段,问我,你怎么剥螃蟹能那么快?

我神秘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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