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错了地方的大眼男孩

文/麦米兜兜

1

就这样，父亲把天黑摸进学校偷水泥的邱眯眯和邱宝山两兄弟堵在了学校里。

因为宝山这一喊，父亲这一棒子没有挥出去，才保得他哥邱眯眯完好无损。否则，以我父亲的力道，准保叫他在家里躺上个十天半月的。

父亲看了看邱宝山那一团瘦小的黑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对他们说：都跟我来。

父亲快步走在前，邱宝山在前面探路，邱眯眯伸手拉着邱宝山的胳膊，跟在后面。

操场里没有点灯，邱眯眯眼睛看不清楚，走起路来一脚高一脚低，完全找不到着力点，只由着感觉胡乱下脚。边走边一个劲地对宝山嚷到：崴到脚了，崴到脚了，看着点行不行！慢点走，慢点，看你要拉多快！要你来做什么呢？带个道都不会！

到了宿舍，父亲拉开灯，看他们两个都是一脸灰，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竖着一堆收割后没有捆扎好的稻草，毫无规则的倒放着。灯一照，引来不少蚊蛾在头顶飞舞盘旋。

说吧，都干什么呢？父亲问道。

邱宝山被父亲的声音吓得腿肚子抽筋，身上也是发出有节奏的抖动，嘴巴一颤一颤地答：我哥，我哥让我，来，来，跟他一起背几袋水泥，回，回家。

背回家？背回家干什么呢？父亲又问。

邱宝山不再言语，只拿手捏弄衣角。倒是他哥哥抢先了一步，说到：卖。Z老师，这个事情不怨我弟弟，我眼睛看不清，不然我也不叫他来了。就让他指个道，别的没让他干。

父亲说：亏你还是个当哥哥的。你以为这样是为着你弟弟好呢？你们这样干是犯法，知道不？父亲义正言辞。

邱眯眯一扭头，冲我父亲回到：都是为了生活。大家都做得，凭什么我做不得。十二队的摇把子晓得不？以前一个出去捡废品的，现在脖子上都挂金链子了。你能相信他弄的那些个钱是捡废品来的，还不是捡一个，偷两个。

2

父亲放了他们两兄弟回家。

他没有惊动其他人，也没有打算把他们的事情张扬出去。

看着他们一高一低过去的身影，父亲的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回到家时，他与母亲说起此事。

父亲不解地说到：你说他们两个，一个眯眯眼看不清楚道，一个瘦得跟麻杆一样，又使不上劲，怎么也干起这个来了。

母亲听了，噗呲一下笑出声来，说：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瞎子见钱眼开。更何况，这个还不全瞎，能不见钱眼开吗？我看，你还真得亏是遇到这样的人，不然，怕是要吃亏了。

父亲哼了哼，说：那我可不怕。人家都说做贼心虚，要怕也是他们怕。

那次以后，母亲再也不让父亲在学校里住了。

她怕再生出什么意外来。

另外，她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村里闹贼的风声。

传言说有好几户人家的鸡被偷了。小偷从门外把窗户钢筋给绞断掰弯了钻进去的，有的人家一下子被偷走十几只、二十几只鸡，主人就睡家里，居然一点声响都感觉不到。他们那些人看样子很是专业，也不像是一个人干出来的。

母亲说她一个人在家带着两个孩子还真有点害怕。

母亲还说只怕往后的日子要不太平了。

父亲听了母亲的话，每天教完课就回，也不住学校了。

他想为什么过去穷的时候，人们打开大门也能睡觉，从来不用担心是不是有小偷上门，倒是现在有吃穿了，反而需要提防着小偷上门了？

3

没几天，学校的水泥又丢了。

等老师们早上赶过去上课的时候，学校大门是锁着的，唯独码在操场边的几十袋水泥却不见了踪影。

父亲想到了邱家兄弟，可是他立马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还来呢？

他心想，不管谁问起来，千万不能把他们的事情说出去，否则宝山这孩子就毁了。

宝山聪明，脑袋瓜子也灵活，父亲总觉得是个可造之材。

并且，因为住得近，父亲对他们一家的情况了如指掌。邱家全部孩子都遗传了眯眯眼，就剩下宝山这么一个视若珍宝的大眼孩子。

他清楚有关于邱宝山出身的那些传闻。也知道她母亲为了生下宝山这么一个大眼孩子，做出了献身光棍汉这种为人耻笑的事情。但这同时也让他生出一丝同情之心。

警察来做调查，把老师们一个个叫去了解情况。

其中一个老师想到了什么，惊呼道：哎呀，我把钥匙弄丢了。我平时都栓在腰带上的，怎么会不见的呢？

不久，警察在侦办一起盗鸡案的时候，把这个案子也一起办了。

邱宝山被带走了。她母亲哭得差点晕了过去。

宝山那时候已经从盗鸡团伙那里学了很多偷盗本领，也包括探囊取物这类的技巧。

警察的旁边，围绕着一群邱家的孩子，他们都是清一色的眯眯眼男孩。

伯母领着四个姐姐也站在人群里。她们就像四朵新出水的芙蓉一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