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读儒家有感

记得晓得时候听到的音乐，听的是“天不刮风天不下雨天上有太阳”，上了高中开始听周杰伦，到大学的时候迷上纯音，班得瑞的曲子陪伴了我无数个夜晚，到最后听轻音乐钢琴曲，听久石让，然后听李守业、听巫娜，到现在听国乐，南屏晚钟、曲院风荷、平湖秋月、渔舟唱晚.....到现在听箫，听埙，听尺八，听佛乐，听唢呐......感觉自己离出家不远了。

我觉得人选择音乐，跟选择书是一个道理，都是一个探寻自己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会越来越发现自己独一无二的品味。品味无高低之分，只是一时一个阶段的心境而已，你喜欢听什么音乐，你喜欢看什么书，都是你在这个世界的镜像，照出的是独一无二的那个你。

我越来越像一个老僧一样，如水的音乐一响起，我的内心就在写作的过程中变得越来越安稳，如同入定一般。我没有打坐，但我享受这样的平静。人跟自己、跟这个世界的对话方式有很多种，有的选择瑜伽，有的选择写作，有的选择书法，不论何种方法，能够让我们内心在当下幸福宁静，便是好的修行。

越来越喜欢写一些顺遂的文字，让自己能在宁静的状态下，让文字自然地流淌出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从自嗨的写作状态，再到掌握各种不同写作风格、体例，最后到任性自我地表达，写作于我而言不再是一种消耗或者谋生的工具，它成为我浇灌自己灵性的法门，无物无我，花开花落。

当写作不再是负担的时候，面对写作就不会再有恐惧，反而成为每天的期待。哪怕是随兴所至的文字，也能生出随兴所至的欢喜。想起之前写书法练横平竖直，心生厌倦，于是笔意纵横，听之任之，反而乐此不疲，并陷入自己随意也可以写得很不错的得意，等到墨迹干掉再去看那些走马随笔，于是心生惭愧，感觉自己的笔法看起来自然洒脱，但是却没有内在的章法，于是又会默默地回去横平竖直。

当这样的过程经历久了之后，终于能抛开古贴，能够自然地写出内在有章法，外在有个人风格的字。这个时候你会完全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去找那种灵感乍现的感觉。

文艺的东西都是相通的。任何文艺创作，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都会接近禅。书法，音乐，瑜伽，写作，到了一定程度都是内心的禅定。人先能定，有内心的节奏，而后才能静，不轻易被外事外物打扰到自己的节奏和情绪。

之前身上的戾气很重，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也容易陷入愤怒，也常常情绪不安，被各种负面情绪拉着往下坠。现在想来，无非是贪嗔痴。通过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戒贪嗔痴，才能细嗅蔷薇，内心生香。

之前是精进，进一寸有进一寸的欢喜，如今是养花，开一瓣有开一瓣的平静。我们老家信道教，到现在还有这类似于庄子鼓盆而歌的习俗，讲究道法自然。而当我到了山东，又感受到儒家文化的正气凛然，诚心正意，内心慢慢生出浩然之气。正好补了我这道家的过于散漫不羁。因此选择来山东济南安居，也有这个原因。山东多正气，这或许也是我自从来到济南后，正念不断涌出的原因。

最近又开始读我在济南读古代文学时读的书。之前轻慢孔孟，认为是迂腐之学，经世致用之学，一味以我老庄、屈原为尊，信奉洒脱任性的人生，如今再读《大学》、《中庸》，发现自己并没有真正理解儒家真谛。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修身为本。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

读完后暗自心惊。反思自己出鲁后诸多困厄，皆是败于心不够诚，意不够正，放松了品性修养，忽略了责任担当，所以自然会有各种邪气扰乱根本，太过于强调自由，所以忽略了责任这个根本。若这个根本被扰乱了，其他事情要想做好，是不可能的。

所以现在开始真正专注地重新儒家，尤其是孟子。我第一次注意到孟子所说的“浩然之气”。

（公孙丑问曰）：“敢问夫子恶乎长？”

曰：“我知言，我善养吾浩然之气。”

“敢问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我故曰，告子未尝知义，以其外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也。无若宋人然。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文天祥根据孟子的浩然之气说，讲之进一步提炼为“正气”：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我是南方人，体制本弱，细腻敏感，这样的性格用好了是天赋，用不好就很容易让邪气入侵，而在山东这个地方，我开始意识到古人说的儒道互补，诚不我欺。刚柔相济，内练浩然正气，外练技法笔力，才能大道至简。一味刚直易折断，一味柔弱易自戕。《中庸》说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切中肯綮。可见我对儒家的理解还是过于狭隘，随着年岁渐长，终于补上了儒家最早的一课——诚心正意。亡羊补牢，未为晚也。是为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