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实苦/兰姨的烟瘾（1）

正中午，大太阳毒辣辣的光撒遍山野，兰姨在金银花地里埋着头，大席帽子虽然能遮点阳，但是热气却蒸的人无处遁形，汗水顺着脸颊像线珠子一样不断的滑落在皮包骨头黝黑的手臂上、地上… 

兰姨一只胳膊挎着篮子，另一只手快速的在金银花枝和篮子之间飞速穿梭，将青绿色的，或者开了白花，黄花的金银花采下来，扔在篮子里，整个过程流畅的好像机器一样。

从一大早四五点，天刚蒙蒙有点亮意，兰姨就跨起篮子，卷上几个塑料袋，提着暖瓶，篮子里是昨天晚上准备好的干粮，鸭蛋，萝卜咸菜，和一把自己种的蒜苔，这是今天一天的口粮，一旦上山，一天就不进家了…

早晨时间宝贵，来不及吃饭，兰姨匆匆的往山上赶，边走边掏出篮子里的煎饼吃上几口垫吧垫吧…到了地里，来不及喝口水，兰姨就抓紧干开了，四月的清晨凉意侵人，但是比起中午的热浪逼人还是舒服的多…

兰姨家的银花地分布的特别零散，每块地面积都不大，采完一块地就要转移战场，满山的跑，山路很是陡峭，很多的小石子特别难走，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况且还要随身带着采下来装到袋子里的金银花和暖瓶等。

即使随身带了小板凳，因为到处跑，也是很难安稳坐下来采，银花花墩呈椭圆球状，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兼顾采干净，采不干净的，漏掉了的就会开花，开了花就不值钱了。

一上午跑下来，兰姨的腰隐隐的痛起来，胳膊也是又酸又胀，口渴的嗓子都要冒烟了。又累又渴，浑身被汗打湿，黏糊糊的，竟也感觉不到饿了。

兰姨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汗，眼睛被汗水浸泡的，有些疼，看了看前边还有一大片，一时半会儿这块地也采不完，兰姨叹了口气，像四周望了望，地头正好有一棵树，多多少少能遮一点阴。兰姨终于打算先歇一会。

把带来的东西稍微一安置，也懒得去另一个地头拿小板凳，兰姨随意找了一块石头，也不管干不干净，一屁股坐下来。虽然口渴的难受，但是兰姨还是首先翻出了一包烟，是昨晚自己提前卷好的烟叶，在兜里摸出打火机熟练的点着，如饥似渴地猛抽了几口，因为抽的太猛，呛咳了两下，眼泪都出来了…

两只烟过后，兰姨觉得舒服多了，算是稍稍解了烟瘾。这时眯起眼睛向山下的方向看去，了了没有几个人…大中午的，人家都回家凉快休息了，像兰姨这样不要命干活的不多…即使没回家的也有家里人给送了饭菜水果来，一家人都围在一起吃饭，看起来就其乐融融的的同甘苦的样子…

兰姨默默的移开了视线，看向更远的地方，视线尽头是一个特别大的水库，远远看去蓝蓝的一片，连接着天际，像极了一只展翅的飞燕…

每每感觉特别累，特别疲惫的时候，兰姨都会抽上几支烟，看着吐出的烟圈缭绕在眼前，虚虚幻幻，一会不见了踪影，仿佛把自己的劳累，烦忧都一并带走了…

兰姨的烟瘾由来已久…

那是三十年前，兰姨三十五岁，老伴突发疾病离世，留一下个五岁的女儿和一个三岁的儿子。突然的变故让兰姨一下子感觉天塌了，终日以泪洗面…但是孩子都还小，不懂事，还需要兰姨的照顾，他们天真的该笑笑，该闹闹，并不知道以后要面对的会是怎样的生活…

从那时起，兰姨迷上了抽烟…一只接着一只，可以不吃饭，不喝水，但是没有烟的时候，干什么都提不起神来…常常呆呆的愣神，别人经过身边和她打招呼都意识不到，邻居们也常常聚在一起议论纷纷，说兰姨伤心过度，神经兮兮的，也是个可怜人之类的…

难过归难过，看着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兰姨还是很快的打起精神来，毕竟一个女人要养两个孩子还是很难的，兰姨的婆婆自打他们结婚起就和兰姨不和，没有了老伴，婆婆更是变本加厉的处处为难兰姨，甚至中伤兰姨说她克夫，是扫把星……兰姨默默的听着，拿婆婆丝毫没有办法…

兰姨没上过学，但长的很壮实，用农村的话来形容就是五大三粗，干活是一把好手。没有了依靠，也没有挣钱门路，只能靠出力来维持生计，农忙时就没日没夜的干农活，家里还养了几只猪，农闲时就去村里的货栈打零工，但凡是按件给钱多劳多得的，兰姨每次都是拿钱最多的，从来不例外…

兰姨一门心思的干活挣钱，只能保证别让孩子饿着，陪伴孩子的时间却少的了可怜，孩子们整天的见不到妈妈，也是舍惯了，玩野了…

女儿小霞是比较懂事的，还能帮妈妈烧点热水，看看家，偶尔做做饭，儿子小阳却是从小不愿受一点委屈，脾气倔的很。兰姨常常累一天回家不想动弹，看着家里乱七八糟，冷锅冷灶，加上儿子调皮不懂事的无理要求，也会气的破口大骂，骂着骂着就会莫名的哭起来，吓得女儿也哭起来，但是儿子却依然不依不饶地…

哭一会，兰姨就会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屋里拿出装烟叶的铁盒子，里面有专门卷烟用的白色的，面面的纸，哆哆嗦嗦的展开纸，捏一撮烟叶在纸上均匀的摊开，再捏一撮，然后一点一点卷起来，一边胖一点，一边瘦一点…拿来打火机，有时也用纸盒的火柴，火光亮起，深深的抽一口，仿佛这才重新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