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对谈：詹姆斯·卡梅隆会话丹尼斯·维伦纽瓦

#TNABO# 大师对谈：詹姆斯·卡梅隆会话丹尼斯·维伦纽瓦
由《综艺》筹办的大师对谈，邀请到位于新西兰的知名水下探险家詹姆斯·卡梅隆与位于洛杉矶的丹尼斯·维伦纽瓦，交流电影《阿凡达》、《沙丘》的制作，并探讨流媒的冲击与电影的未来。
维伦纽瓦表示，自己事后很高兴没有采取背靠背的形式拍摄两部《沙丘》，因为单单第一部已经让他感到精疲力尽。他对卡梅隆的毅力表示钦佩：“可你却要同时打理4部电影。”
卡梅隆承认，四部《阿凡达》续集的计划的确是一个极具挑战的决定。但是在这位完美主义的创作者看来，艺术是不能妥协的：要么就把自己想要表达的世界全面展现出来，要么就让《阿凡达》的故事止步于第一部。
在对话中，卡梅隆透露了许多关于《阿凡达2》的制作信息。他也表示自己非常期待电影《沙丘II》：“我会第一个来为电影捧场，绝不食言。”
——————————对话内容概要——————————
1. 如何构建潘多拉、厄拉科斯这类奇幻世界（00:35）
2. 电影的定义是什么，今后是否会被重写（05:28）
3. 如何制作像《阿凡达》《沙丘》这样的幻想类史诗电影（08:25）
4. 实景与虚拟下的电影制作方式有何异同（12:55）
5. 演员与表演在幻想类电影中的作用与意义（17:35）
6. 电影中的幻想元素如何更显真实亲近（22:24）
7. 科学与灵魂、可知与未知之间的界限（25:07）
——————————对话内容——————————
卡梅隆表示，《沙丘》这样的小说启发了自己去构建潘多拉星球这样的奇幻世界。但是与弗兰克·赫伯特笔下的沙漠行星不同的是，潘多拉是由多个生态系统组成的星球，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去补充各种背景故事、文化、技术。
《阿凡达2》的预告也已经向观众展示，潘多拉还有许多我们不知道与需要探索的地方。甚至在这个过程中，观众也会见到一些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接下来的《阿凡达》作品会在两个世界中来回穿梭。”卡梅隆说道，“因为随着故事的推进，其中一部分有关地球。”
当观众已经在精神上成为纳威族群的一份子，沉浸在绚丽的潘多拉星球后，来到未来的地球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受与体验呢？
维伦纽瓦表示，《沙丘》原著的魅力就在于对生态学、生物学、不同文化等等的细节呈现。如果电影不能尽可能将它们保留下来，最后的效果也将会变得无趣。因此拆分原著变得十分必要。
《阿凡达》系列同样也有着很丰富的内容，而这一切都需要卡梅隆和他的团队从零开始去构建。卡梅隆透露，《阿凡达2》的拍摄全部完成（2021年第四季度），正在进行剪辑和视效制作；《阿凡达3》在拍摄方面还差一些成人部分的内容，同时由于素材非常丰富，没进入到精剪阶段。拍摄过程中最具挑战性的地方在于未成年演员的年龄，因为孩子们发育得实在是太快了，他必须抢先将这些小演员的戏份拍完。
这其中包括第四部的前25页内容。也就是说，在《阿凡达4》第一幕中，又会有数年的时间跨度，观众将会看到这些新角色进入成人阶段。这听起来似乎很遥远，毕竟观众现在都还没有看到《阿凡达2》。
第一部《阿凡达》依然保持着影史票房冠军的头衔，但电影市场也不再是十二年前的模样。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电影宇宙概念盛行，流媒服务崛起，电影行业的认知每天都在被刷新。
“我想电影自成一体的观念已经消失了。”卡梅隆说道。观众如今想要的，是一些能长期陪伴自己的角色形象。这种需求，也改变了当下主流电影的制作方式，引起了电影行业对这一有着百余年历史的媒介进行反思：什么是电影？它的定义是什么。
维伦纽瓦认为，电影有属于它自己一套的语法，是有别于电视形式的核心所在。在IP系列盛行的时代，制片厂和创作者都将电影宇宙概念置于第一位，电影的语言也渐渐向电视靠拢。
“我在观看一些系列电影时会注意到，它们有时候看起来更像是电视...”
这种趋势抹除了维伦纽瓦眼中电影本有的浪漫：“电影对我来说，就好比用影像去作诗，在诗歌中叙述一个故事...只是系列这种形式，会时不时把电影语言带入电视的语境之中，电视剧那样的结构。 ”
观众越来越渴望看到熟悉的角色，但这也就意味着，故事永远不会完结，戏剧矛盾冲突总是会被削弱甚至难以成立。
“如果你知道自己的角色可以一直幸存下来，以便（制片厂）推出更多的电影，那真正的危险也就消失了。”卡梅隆说道。
维伦纽瓦相信，电影院的体验是无可替代的，不仅仅是因为技术上的优势，同时还有观众对分享共同体验的渴望：“我认为电影体验终将赢得胜利，我认为我们需要这种宏大、身临其境的实地体验...”
卡梅隆也表示，自己不畏惧流媒的冲击，甚至认为流媒的兴起，给电影带来了更多的契机。因为它将允许创作者更灵活地做出创意选择，让电影能够更好地运用自己的素材。
“我想同时拍一部六小时与两个半小时的电影， 都是同一部影片。你可以在流媒上观看六小时的版本，也可以去电影院体验更精炼、过山车式、身临其境的体验。都是一部影片。不过一个是小说，一个是电影。”
维伦纽瓦表示，他自己在制作电影《沙丘》时有具体的参照对象，也因为对弗兰克·赫伯特的尊重，最后确定电影所要做的应该是遵循原著，将它转述为影像，而不必再去添加自己的想法。
“我告诉我的剧组，原著就是圣经。我还记得在观看彼得·杰克逊的《指环王》时，我感觉到他正努力贴合托尔金原著里的内容。”
《阿凡达》则没有属于自己的原材料。卡梅隆表示，自己也是通过诸如《沙丘》这样的小说，来确定他该如何构建一个全新的世界。在今年7月接受《帝国》杂志采访时，卡梅隆也谈到四部续集的庞大前期工作：“我和当时福斯高层说的是：‘我会拍摄续集的，但我们要玩得更大。我不想拍完一部后再拍一部然后又一部。我需要讲述一个更庞大的故事。试想一下有一个类似《指环王》的小说系列，我们所做的是改编它们。’这在理论上听起来很棒，但我必须先去创作这么一个小说出来用于改编。”
什么是史诗？
卡梅隆说，电影《沙丘》打动自己的地方，即在于它所拥有的史诗性。这种史诗感，并不是当下许多大片里面特效堆砌与场面爆破所能够制造出来的，而是像大卫·里恩、《指环王》系列这样的电影所拥有的。
“当我想到那些讲述大事件的电影时，比如说一部漫威宇宙作品，会看到一整座城市被摧毁之类的东西，它们并没有给我留下史诗感。”
在卡梅隆看来，《沙丘》掌握了一部史诗电影的技巧：充分利用好宏大的银幕画面，通过电影的视听，让观众与片中的角色建立起联系。
让人回归到生态系统中的正确位置，是电影《沙丘》想要重点呈现的。
“在厄拉科斯，生态系统要远远强于人类。人类有一种渺小感。我想让人类的身影出现在生态系统中的恰当位置。”维伦纽瓦说道。
在电影《沙丘》中，观众几乎看不到中景镜头。要么是远景，要么是特写。维伦纽瓦说，是早年拍摄纪录片的经历，让自己意识到景的力量，感受到人类的渺小，为他日后的电影风格打下了基础。这种感觉是许多电影长片都没能捕捉到的。卡梅隆表示，他过去独自一人潜入挑战者深渊的尽头时也有着类似的感觉。
“我将此称为‘亲历见证’...那时我知道自己会看到独到的风景，一种从没有人见过的景象。能亲历见证这一切让我感到非常荣幸，我感觉自己在广阔的时间尺度之中是那般的渺小。你不仅找对了这种感觉，还把它放在了一部电影长片之中。”
在构建电影《沙丘》中的厄拉科斯星球时，维伦纽瓦带着团队踏入沙漠深处，亲身体验这种煎熬的环境，使演员能在银幕中传递与做出足够真实的情绪与反应。《阿凡达》则采用了完全相反的拍摄模式：演员在拍摄过程中看不到任何电影中的元素，要在绿幕下凭想象寻找身处潘多拉星球的感觉，完成虚拟表演；卡梅隆也要在这种枯燥的环境中指导演员，保持自己的创作能力。
维伦纽瓦表示，他有时候会借助数码设备实时观察增添后期元素的拍摄素材：“我在片场有时有一个iPad，用于观察某栋CG建筑，在真实的环境中观察虚拟的东西...”对于《阿凡达》这种在片场几乎没有参照的拍摄工作，他表示难以想象要如何进行。
卡梅隆说，他和团队在拍摄《阿凡达》的时候搭建了一个类似游戏的虚拟环境，并允许他在这个空间里自由移动，或是改变场景中的元素。在拍摄续集时，这套工作被流程化了，卡梅隆可以拿着自己的摄影机在现实中随意晃动，随意环顾这个虚拟世界。在拍摄前，他会带着演员们来到可爱岛，体验在热带雨林活动的感觉。
“我把这叫做感官记忆之旅...我告诉大家，接下来要走一条小路，我希望你们多观察自己的步伐，如何运用自己的双手，因为你们要记住这种感觉和滋味，把它们带回枯燥无味的片场中。”
维伦纽瓦认为，选角总是电影最有压力的环节，因为他必须看准正确的演员：“比如像《降临》，即使你有全世界最好的视效团队，也抵不过艾米·亚当斯...”出于多方面原因，蒂莫西·柴勒梅德在维伦纽瓦看来是保罗·厄崔迪的唯一考虑人选。除了表演外，他在年龄上也贴近原著中16岁的主人公。同时，这个人物也需要阴柔的气息。
卡梅隆也同意，表演是幻想类电影重要的组成。虽然外界认为《阿凡达》是让动画取代真人表演的那类作品，但卡梅隆认为，《阿凡达》系列的后期动画只是一种翻译，因为所有的表演来自演员本身，后期工作人员不能凭空创造出演员没有演出来的表情与动作。（卡梅隆早前说过，他在制作《阿凡达》时试着在演员表演基础之上进行后期微调和优化，比如让演员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但最终只是获得了灾难性的结果）
如今视效大片在展示虚幻世界与奇幻元素时常常会走向迷失。要如何让银幕上的一切看起来更显真实而不是CG呢？两位大师都认为，镜头设计是关键。卡梅隆说，当看到《沙丘》里的扑翼机时，维伦纽瓦的镜头设计让他看不出那些是虚假的特殊效果，想起雷德利·斯科特的《黑鹰坠落》。维伦纽瓦承认，这是对雷德利的一个致敬，他希望观众在观看电影时下意识会觉得它们都是真实存在的物体。
对于《沙丘》、《阿凡达》这类故事而言，它们的类型定位有些模糊：一方面可以被定义为奇幻，同时也能从科幻的角度去理解。维伦纽瓦指出，他很迷恋于探索科学与知识的界限，在探索超出认知范围的事物时，故事总会不自主的进入到精神领域。

“这是我在《阿凡达》续集中要求编剧一起去完成的工作。”卡梅隆说道，“故事中的每一件事都能找到对应的科学解释，但是观众不一定要接受这种解释。你完全可以不根据任何解释去独自理解这个故事，好像存在一种更高层的秩序与含义。”

(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