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让他太出名
文/麦米兜兜
1
我对伯父的感情是相当复杂的。
这就像老师对待平日里恶作剧不断但功课总是阶段性进步的调皮学生一样,印象总是时好时坏。
作为大家庭的一员,孩子们之间有了类比家庭成员能力的现实需求,小范围的会比较自己的父母亲,大范围的也会抬出自己家里一些有影响力的人物。
比如,要是哪个同学从老师那里得了批评或是挨了另外同学的欺负,转过脑袋就会丢下一句:我的XX是XX。
然后,就像是大仇得报一样一扫阴霾,破涕为笑。
若干年后,有一个姓李的小伙子也用过这样的句式,但是这家伙玩得太大,不把游戏当游戏,处处较真,最后的结果是把他爸爸李刚弄得举国皆知。
这时候我就会想那些让我们养成好习惯老师们的伟大之处,是他们把那些不好习惯带来的危害扼杀在了摇篮里,不至于长大以后因为说习惯了,张嘴就来,捅出什么篓子。
否则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我搬出过父亲,吓唬他们得罪我,回头当心自己读不了书。因为我会让我父亲不教他们,让他们进不了学堂都辍学。当然,后来义务教育来了,这招就不灵了。不让他们进学校,我父亲就犯法。
我父亲为了让更多的孩子有机会读书,往往要挨个上门去做苦口婆心的劝说。这样他们就更不相信了。
再后来,我就改词,说让他们考试吃鸭蛋。但是,这招也很容易受牵连。调皮又功课好的学生都是极少数,大多数调皮的功课都不好,他们正愁找不到理由跟自己父母亲交差呢。
这样一来,他们的父母要是找到学校兴师问罪,我父亲就会两面为难。
说自己没教不行,没教那还当什么老师呢?
说自己教了也不行,都教了还能考鸭蛋,那是怎么教的,到底会不会教?
简直里外不是人。
2
父亲这里没得说,我就只能曲线救国,把目标放在伯父身上。
伯父是管电工,我就吓唬他们会给他们家里断电,让他们晚上吃饭看不见都喂到鼻孔里、耳朵里去之类的。
当然,这样的效果也很是不好。
他们不用电,伯父就没钱挣。用现在的话来说,用电的是甲方,我伯父是收钱做服务的乙方。
既然收了人家的钱,就应该给人提供满意的服务。
鸡蛋里头挑骨头的甲方司空见惯,但反过来乙方也这么干,那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显得很不像话。
更何况,人类进化的同时,也让整体的协调功能更趋完善。
如果眼睛看不见,他们完全可以凭借感觉吃饭,吃进鼻子、耳朵更是不可能的。
但无论怎样,那时候的我对于发掘伯父身上的闪光点抱有极大的兴趣,并且盼望他能出名,出好名。
尤其当我在孩子的世界待久了,就明白了那一套自己实力不够,拉大树来凑的潜规则,也有了想要保护姐姐们的心。
她们总受欺负。但是她们却不会找靠山,甚至认为自己原本就没有靠山。
如果当时我能把这一半的精力用到学习上,估计也会跟西娃子一样考上大学。
3
我把这些精力都用来观察伯父了,这样他的一举一动就被自动存储在了我的脑海里,最后这其中的条条缕缕、弯弯道道又成为了我今天写他及有关他故事的来源。
这让我的思绪源源不绝,对于我来说是好事,对他则不一定。
如果这事情被他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会怒不可遏。
所以,我不打算让他知道。
我对他的观察始终处于一种不声不响的境地。
我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充当着观察者、记录着的角色,但也总免不得要像裁判一样讲话,把他的这些弯弯道道做一个价值观的分类。
比如,哪些是好的,划上红勾勾。哪些是不好的,也可能送上一个大红叉。
但实际上,我们是拥有不同价值观的个体,又是处在不同世界中的成人和孩子。
这结果就是那些我认为该打叉的地方,却恰恰可能是不被他本人所认同的地方。
我不想让他知道,就有这个顾虑。
拳击场上队员们要是感觉被误判,这时候拳头就不只是挥向对手那么简单,没准他们会连裁判一起打。
再加上他是家里的实权人物。
胳膊拧不过大腿,跟实权人物对着干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点上有我哥哥以身犯险的教训在前,我自然不敢造次。
但随后,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以另外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名了。
我开始后悔当初在同学们面前说过那些话,人们不会觉得是他的问题,反而会显得我这个人不牢靠。
如果他果然有闪光点,大家自然也能看到。这句话另一方面的解读就是,如果他的身上满是污点,其实也瞒不住。
我太着急让大家看到他的闪光点了。
幕布一开,看到的全不是希望大家看到的样子。
我真后悔让他那么出名。
我真后悔说管电工是我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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