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札记（16）：水至清则无鱼

军器监接二连三的出事，各路大神竟然忘了储备过冬的寒衣。将士受冻，必然影响边关战事。吕惠卿提出从唐家棉纺行购入棉花和棉布，加紧制作冬衣，先供应王韶的边军。再叫六路均输使薛向从江准诸路调集棉布，或者借用唐家在江准积屯的棉布棉花，运到京城售卖，稳定布价。

王安石提出薛向直接向唐家购买，无需借用。石越搞不清楚吕惠卿的意图，担心有坑，建议除了唐家之外，多购入几家的棉布。石越和唐家的关系人尽皆知，吕惠卿的提议却都有利于唐家，这让石越摸不着头脑。

石越回府后，恰逢唐甘南携唐棣、唐康来访，解开了石越的疑惑。原来唐甘南向吕惠卿的弟弟吕和卿行贿，送了五千贯钱和大相国寺的一套宅子。唐甘南道出，朝中重臣，如吕惠卿、曾布、薛向等，都曾接受贿赂。石越担心唐康少年心性，把这些事透露出去，故意将他支开。唐甘南却道唐康并不是读死书的人，知道轻重。

唐棣天性正直，虽然已在官场历练两年，但不失本心。听说朝廷重臣接受贿赂，心里很不痛快，提议借这个机会将吕惠卿拉下马。可收受贿赂的是吕和卿而不是吕惠卿，又没什么证据——吕和卿不可能写张收条给唐甘南。只凭这一条，根本扳不倒吕惠卿。唐棣明白自己和唐甘南、潘照临不是一类人，不愿意掺和太多，借故离开。

唐甘南贿赂吕氏，潘照临也参与了。石越不明白为什么不通过自己来推进购置棉花棉布的事情，毕竟他也在中枢，说话颇有份量。潘照临答，公子是做大事的人，不必在这些小事上费心。

这里简单猜测一下，唐甘南不找石越帮忙却重金贿赂吕和卿的原因，应该有潘照临的意思。因为石越和唐家关系太近，容易惹人猜疑。而这背后，唐甘南、潘照临会不会和吕惠卿有什么博弈呢？这三个都是人精，用老狐狸不足以形容，可算是千年狐妖级别的。

潘照临虽然是石越的幕僚，但他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向石越汇报、征求石越的意见。如果主君和谋士足够默契，主君不方便做的事情，谋士会暗中策划，无需事事请示。石越和潘照临，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唐棣的不满，则折射出官场的一个千古难题，那就是贪。从古至今，没有几个官员是绝对不贪的——海瑞、于谦这样的清官凤毛麟角。皇帝也不怕官员贪，怕的是身居高位的重臣不贪。贪是一种常态，也是一个弱点，或者说把柄。只要贪得不是太过分，惹出什么大事来，贪是不会成为落水的主要罪名的。

这一点，石越比唐棣明白。该打点的，石越绝不含糊，这也是他必须依靠唐家财力的原因之一。他能做到的，就是守住本心，不与那些人同流合污。做大事的人，着眼高处，眼里需得容得了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