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我的启蒙老师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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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年前的国庆长假，我回苏北老家探亲，和一帮同学在饭店小聚。
席间，班长朱芸告诉我们：“陈楚楚从深圳回来了，也在隔壁包厢吃饭呢，她马上过来敬酒。”
我随口问：“陈楚楚是谁？”
“啊，你不认识？”朱芸有些惊讶：“大美女哎，她也在我们这里上过小学，现在深圳一家医院当医生！”
一会儿，陈楚楚端着酒杯来了，她40多岁的样子，高挑婀娜的身材，微卷的披肩长发，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果然是个大美女！乍一见她，我就觉得特别眼熟，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给我敬酒，我连忙上前套近乎：“楚楚美女，你也在我们乡上过小学？”
“是啊，乡中心小学！”
“哦，我也在中心小学上的啊，怎么没什么印象？”
“我就在这插班上了两年，后来转学了！不过，提起我妈，你可能认识，就在中心小学当语文老师！”
“你妈是？”借着酒力，平日面对美女就不敢讲话的我变得健谈起来。
“我妈叫杨真。”陈楚楚笑盈盈地看着我。
“哎呀，还有这么巧的事！”我几乎大叫起来：“杨老师可是我的启蒙老师哦！我小学还没毕业的时候，她就调走了，后来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一晃都快40年了！”
陈楚楚打开手机，找出她母亲的一张近照，我仔细端详，照片上的杨老师穿着睡衣坐在深圳家中的沙发上，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脸庞，和记忆中简直判若两人。40年过去了，没想到，我儿时最敬重、最喜爱的老师竟一下子变得如此“陌生”。
我不禁万分感慨：“楚楚，杨老师教我们的时候，可是和你现在几乎一样的长相啊，难怪看你这么面熟！不对不对，那时杨老师比你现在还年轻漂亮呢！”
“我妈那时才30岁左右，现在都70岁了呀！她现在和我们在深圳一起生活！”楚楚咯咯地笑着，又向另一位同学敬酒。
我久久地呆在座位上，杨老师当年和我们在一起的各种场景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7岁那年夏天的一个上午，我和几个小伙伴正在院子里玩耍。这时候进来一位年轻的女人，她长得真漂亮啊！高挑、匀称的身材，齐耳的短发，白皙的皮肤，穿一件雪白的衬衫。她和我父母说，她是中心小学的杨真老师，到村里挨家挨户动员小孩报名上学的。
当她得知我还差1岁才能上一年级时，一会儿便离开了我家。
多漂亮温柔的老师啊，她和我们讲话时和颜悦色、轻声细语，这对于经常受父母呵斥甚至打骂的我来说，就像是遇到了仙女圣母。
杨老师在村里转悠了一个上午，我也就跟在后面一个上午，还帮她带路。中午，杨老师回家吃饭了，我就在村口等了她一个中午，因为她说下午还会来的。
我在村口等到杨老师，又跟着她在村里转了一个下午。天快黑时，我终于鼓起勇气拉着杨老师的衣角：“杨老师，我要报名上学！”
“小家伙，可是你的年龄还没到啊？”杨老师笑着摸了摸我的头。
“可是，我就要上学！”我拉着她的衣角不放。
杨老师只好带着我又来到我家，父母知道原由后又好气又好笑。
杨老师说：“大哥大嫂，你家小孩跟着我一整天了，他要上学是件好事哦，我和校长说说看，应该问题不大！”
第二天下午，杨老师特意又来我家，告诉我们校长同意了！这可把我高兴坏了！
我父母认为我哪有那么爱上学，可能是当时没幼儿园可上，我每天在家“放野马”，实在太无聊了！而我自始至终认为那是冥冥之中注定的我和杨老师之间的师生缘分。
不过，接下来几年，我倒真的没让杨老师和父母失望，我天生聪慧、学习用心，成绩始终是年级第一，同学们都知道杨老师最喜欢我，她让我当了学习委员和中队长，有什么文体活动或课外活动，她也总是把我带在她身边。
有次课间，同学们都挤在教室走廊上玩耍。上课铃声一响，大家急忙涌向教室，一位同学不小心将我绊倒，我的头一下撞在教室门口的墙角上，顿时鲜血直流。
走到教室门口的杨老师见状，连忙从口袋里掏出洁白的手帕，捂着我的伤口，把我带到学校附近的村医务室包扎，并将我送回家休息。
后来的几天，我头绑绷带去上学，杨老师还特意带了饼干和水果“犒劳”我，这在当时可是稀罕物，同学们都“嫉妒”不已。
夏天，杨老师带着我们一起去麦田里，帮生产队捡麦穗。她戴着印有“贫下中农”字样的大草帽，脖子上挂着白毛巾，那样子别提多美了。她用她洁白的毛巾帮我擦汗，我既开心又害羞，而一边的小伙伴们却投来极其羡慕的眼光。
一次学校开运动会，杨老师见我仍穿着一双破布鞋，就问我：“你穿这鞋怎么参加短跑比赛？”
我立刻涨红了脸，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和我妈说了，她说家里没钱买……”
杨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你等着，我一会就来！”
不到半小时，杨老师气喘吁吁地拿来一双大半新的白球鞋，待我穿好，她笑着问我：“合脚吗？”
我感激地点头：“嗯，合脚！”
“我大女儿的，合脚就送你啦！她还有一双。”杨老师异常开心。
当我穿着白球鞋登上领奖台时，看见杨老师正微笑地看着我，为我拼命鼓掌。
当然，杨老师也不是一味地“宠”着我，有一次，我们几个小男孩因为什么事将隔壁班的小胖子“揍”了一顿。上课铃响了，小胖子干脆躺在我们班教室门口，杨老师进来了，小胖子一顿告状，我们几个便在黑板下面站了整整一堂课，还各自写了书面检查。
这种快乐幸福的学习生活一直持续到三年级下学期，那时已是其他老师做我的班主任了，尽管有些伤心，但杨老师还在我们学校教课，我每天都能看见她，也就心满意足了。直到有一天，我已有好几天没看见杨老师了，我就鼓起勇气问班主任，杨老师到哪去了？生病了吗？班主任告诉我，杨老师调到其它乡镇教书去了。
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忍不住大声哭了起来，那种失落和不舍至今无法忘却。
读完5年小学，我以全乡第一名的总分上了初中，接着又考取重点高中和理想的大学。我想，我亲爱的杨老师要是知道这一切，该有多么欣慰啊！
此后的多年里，我也曾多方面打听杨老师的消息，但始终未能如愿。
没想到在40年后，有这么一个极偶然的机会，我竟意外遇见了她的女儿！知晓了杨老师晚年幸福、一切安好，我也终于了却了多年的心愿！
我再三关照陈楚楚，一定要替我向杨老师问好，尽管40年过去了，桃李满天下的杨老师可能对我都没什么很深的印象了，但她却是我一生最敬重、最爱戴的老师，像母亲一样的启蒙恩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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