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的狂想

01号病人—嗜杀欲

档案记录里写着杰已经杀了一百三十八只猫。

我见到杰的时候，他被绑在一张病椅上，双眼布满了血丝，嘴巴不停喃着：“求你们杀了我吧，那些猫每晚都来烦我。”

“来跟我谈谈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吧，不然我没法帮你解决问题。”

他把眼睛闭了上去，这样会稍微舒服一些，据说他已经一个星期没能入睡了。

“我杀第一只猫的时候，是我六岁的时候，那是一只橘黄色的毛绒绒的幼崽野猫，我在公路的绿化带里看到的，它正趴在里头低声叫着，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一种想弄死它的冲动，于是就用石头把它砸死了，是直接砸它脑袋，它掉在公路上，身体不停抽搐，我又继续砸它的头，砸得脑浆都出来了，血跟浆糊一样的粘结成块了，我心里感到一阵莫大的快感。”

我皱起眉头，说：“你从小是不是就有这种嗜杀欲？”

“什么是嗜杀欲？”

“简单来说，就是你从小看到一些虫子或者其他比较弱小的东西就想杀死它。”

他开始喘气调整呼吸，说：“好像是，树上抓的虫子，我会用火烧死，地上的蚂蚁会用刀子把它切成两半，然后捏成渣一样，还有青蛙也玩过，用竹签去捅它的眼睛，慢慢折磨死它，到了小学之后，我看到一些懦弱，或者说话结巴之类的人，也会有想去打他的冲动，我还记得有一个傻子，周围人都会欺负他，我也兴奋地加入了，我比他们更狠，会用刀子不停地划他的手臂，后背，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那副傻样就想弄死他。”

我看着他，更加认同人之初，性本恶这种说法。

“那在你的认知里有残忍这个概念吗？”我继续问道。

他缓缓地摇头，我意识到他可能不知道我想表达什么，于是便道：“就是说，看到一些血腥的电影画面，大部分人都会起鸡皮疙瘩，无法看得下去，心里会揪着，你有这种感觉吗？”

“没有。”他忽然睁开了眼睛，“我反而觉得有一种快感在蔓延。”

“你爸妈知道你这种情况么？”

“他们知道我在杀猫，并没有说什么，事实上从我杀死第一只幼猫之后，怪事就发生了，有一只老猫经常会出现我家的窗台上，有时候去草地玩也会看到那只老猫在周围盯着我，我意识到这只玩意很有可能是那只幼猫的妈妈，所以我就更加厌恶猫了，那只老猫是我跟我爸妈说了之后，担心老猫会伤害我，就找人捉住了它，直接开膛破肚宰来吃了。”

说到这里他嘴角露了笑意，继续道：“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不停找猫来杀了，大多是流浪猫，拿着剩饭剩菜就能吸引它们过来，然后抓来慢慢折磨，用水淹死，或者用刀砍断四肢，它浑身是血，就躺着地上嚎叫，然后我把它放进了绞肉机里面...从我十二岁开始，每杀一只我就会拍下来一张照片，后来那些猫经常会出现在我的梦里，我更烦这些东西了，越杀越多。”

“你是觉得你这样很有成就感么？”我倒吸了一口冷气。

“是啊，我觉得人生很无聊，只有杀戮才爽，但后来杀猫已经满足不了我，我觉得那只是小孩子才会杀的玩意。”

我盯着他：“所以呢，你是不是后来就想杀人了？”

他没有说话，我低眼翻动他的档案资料，上面写有其父母在2009年的时候就失踪了，那一年，他正十六岁。

他继续沉默，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准备起身离开，他忽然又叫住了我，带了哭腔：“你能不能杀了我，我现在很困，不知道为什么却完全不能入睡，这种感受太折磨人了。”

“你不是说你一睡就会梦到那些猫么？”我说道，“或许是因为恐惧，你大脑意识就会拒绝入眠，以此来抵抗你的恐惧。”

他喘着气，摇头：“我他妈已经不知道你在讲什么了，我只求你能直接给我安乐死。”

“抱歉，我没有这个权利。”

话完我起身离开了这间病房，出到走廊时，我看到阳光正好，炽热地照射着周围一切，不知道为何，我后背却是一阵阴冷。

我在整理完这个病人资料的第二天晚上时，打算再次看看他是否能睡过去，刚好碰到了一个女护士在给他注射着什么。

“你在给他打什么，我记得医院的安排只有服药吧。”我盯着那个护士。

护士迅速拔出针头，脸上掠过一丝惊慌，她深吸了一口气就道：“镇静剂而已，主任安排的，我先走了，还有其他病人要照顾。”

望着她推着药车离开的身影，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晚我去监控室里让安保调取了半个月的病房录像，发现一周前这个新来的女护士才开始给杰注射东西，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杰便无法入睡。

据说那个女护士非常喜欢猫，家里养着三只大橘，跟一只短毛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