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斯林的葬礼》| 月有阴晴圆缺 6/8
《穆斯林的葬礼》是一部家族变迁史,也是一部微缩的女性文化史。
作者霍达在小说中,所反映的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外来民族踏足世俗文化的的小心翼翼和踌躇不定。在她以“新月”为全文小说的线索可以看出,她的心情是复杂的、迷茫的,她试图展现不同的民族文化的融合与冲突,展现最真实的人性之美,在不停地思考着现代民族文化的现状和未来。
女性既是这部作品的主角,却不是这部作品的最主要的角色。她写着梁家女性三代的命运群像,却又区分着她们的悲剧的不同。
梁君璧是一位传统的穆斯林女性,但是她的信仰却拆散了她的家庭和剥夺了子女的幸福。她高光出场,黯然收幕,她的坚强的性格和不屈的性情维持着她“满月”般的家庭,在满月所投下的阴影里是她信仰的悲剧,她的圆满只是一种空中楼阁的虚幻。
梁冰玉接受的新教育使她以一种更为宽容的方式看待民族文化间的冲突和对立,但是她的爱情理想主义就像周冲一样,最终也只能是个悲剧,她的远走他乡更多的是对现实的一种妥协和无奈,是一轮黯然的“新月”。
被历史洪流裹挟着的韩新月的命运以月意象为线索,在小说中“月梦-月冷-月清-月明-月晦-月情-月恋-月落-月魂”的章节中展开,贯穿了小说的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她的爱情悲剧是宗教信仰与现实生活为一体的结果。
她在世俗和传统中所感受到的矛盾与冲突,迷茫与抉择,是她悲剧的来源,正如这皎洁凄清的新月,再圆的月亮最后也只能是孤悬高空的明月。她的爱情注定是得不到结果的,与穆斯林文化中的新月所象征的纯洁、明净、高贵、永恒是一样的。
韩新月的出生是美满的,是一轮满月,爱情是不幸的,是落下的满月,最后回归于平淡,又是一轮朦胧的新月,在契合回族的民俗文化的同时,也与中国传统文化里的“月”意象结合起来了。在我国古代诗歌创作中月意象尤被青睐,月本无情,人却有意,因此,历代的文学创作者赋予了月意象广泛的象征指喻。诗歌中月意象一般隐喻相思、离愁、失意等情感,但在“月下美人”和“仰日月而诉幽怀”等诗句中月意象则与女性、爱情有关,代表着柔和皎洁的阴柔之美。可以说,新月既是穆斯林文化中的重要的象征,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及其重要的意象。霍达在小说中将穆斯林文化中的“新月”的象征重新进行组合,她融传统文化意象中的月与穆斯林的新月为一体,既有穆斯林文化新月的中的希望与重生的寓意,也有传统意象中的月的变化与缺憾,作者对民族文化根源的探究与融合的新尝试,使得作品充满了一种不确定性和朦胧的美,这是我在读这部作品时感到最惊奇的地方: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对边缘的探索。
三位女性在文中所隐喻的悲剧意象,反映的是作者对于民族文化整体上的思考:民族文化间的矛盾和冲突是必然的,在世俗和信仰的边缘上,是否可以寻找到一种实现世俗文化和信仰文化的平衡之道?她在结尾的章节“月魂”可以看出她对于探究这样一类平衡之道是极其热衷的。在现代,古老的穆斯林文化与同样古老的世俗文化同时并存于世,穆斯林文化将走向何方,这也是作者对民族文化命运的担忧与思考。
小说中的新月,并不仅仅是对当时在民族文化和世俗文化的矛盾冲突下女性命运的悲剧的思考,也是对于穆斯林文化命运前途的思考,它的命运是否也是这一轮新月,从升起到圆满,再到没落,最后重生的前途?显然是否定的。随着时代的发展,穆斯林文化也在坚守初心和民俗文化的同时不断发展,以适应现代社会的生活与习俗,在我看来,在某种程度上它们达成了一定的共识。民俗文化与现代文化是可以并行的,并且最大程度保留民俗文化中的精粹部分,在《穆斯林的葬礼》中,这可以说是又一轮新月了。这里的新月是希望与并行,不是变化和缺憾,在这一点上面,我是为之欢欣的。每读一次这部小说便经历了一次精神的洗礼,灵魂的拷问,这也是《穆斯林的葬礼》独特的文学魅力所在。
在民族文化与历史裹挟的长河里,总会有一些蔓生不息的的生命意识的平凡而伟大的人格,在残酷现实的对比下尽管显得渺小甚至有些可笑,但总是真实而美好的,就像这一轮高悬的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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