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生活·寻

和母亲的每日叙话即将结束，父亲破天荒地“掺和”进来。他说，收到了学校建校七十周年的纪念册，同时被电话邀请回家乡去参加庆祝活动。这位从教四十年的老教师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和激动，情绪立刻感染到我。

我连忙问时间，得知是下半年，预计教师节前后。想了想自己的计划List，我马上决定陪父亲回去，一起参加。父亲更开心了，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看纪念册，叮嘱我提前订票。还不无遗憾地说如果是暑假就好了，可以带着外孙外孙女。这是讷言的父亲吗？

挂断电话，我拿起笔，在纸上写母校的名字，一遍又一遍。直到A4纸的正反面都写满。

当年我们这一届学生的运气很好，初高中是在母校连读的。初二时，多所学校的高中被整合起来，母校成了县城里唯一的高中，招生范围扩大了，修建了食堂、学生宿舍，有了住宿生。

彼时高考竞争激烈，校园里的长廊、花坛边常见学长们捧书苦读。我们初中部只有两届学生，活动范围被划定不说，经常被老师们在耳边念叨：向高中部学习。我最喜欢的是每个周一早晨，因为有全校师生参加的升旗仪式。（由于极其恶劣的天气现象，改在教室内进行的次数不多。）学长们的寄语，令我们心潮澎湃，再加上千余人的掌声雷动，激励效果远远胜过老师们的陈词滥调。

父亲做事低调，我这个亲亲女儿在本校就读的情况，知道的人极少。我呢，本着“争光尽力而为，绝对不能丢脸”的心理，在学习的路上一个人奋力向前。

接下来中考顺利，分班随机。我的班主任老师教语文，他不是学校原来的高中年级组教师。但是他的讲课方式灵活、有趣，授课内容多变、生动，我的语文学习如鱼得水。我和老师针对“书中自有颜如玉、黄金屋”的讨论，及时纠正了我认识中的偏见，我的逻辑思维初步形成。潜移默化中，我的追求自我目标变得更加坚定。

在老师的鼓励下，我高调地参加了一次学校举行的演讲比赛并杀进决赛圈，而且在冠亚军争夺战中胜出。颁奖时，父亲的老同学是教务处主任，他对给我颁发奖状的校长说，这是咱们**老师家的姑娘。从那以后，我的被关注程度蹭蹭增加，这个许多人羡慕的光环带给我的感觉十分不美好。

我和父亲之间仅有的一次针锋相对是关于文理科的选择。物理学科，从初中初学，我打的基础就不牢固。客观地讲，老师的教学原因占比例大，直接导致我高中时有的知识是夹生的。语数英物化生政史地，连音体美劳都算上，物理是让我落泪最多的科目，没有唯二。我理所当然地倾向文科。

父亲从多方面考虑，不赞同。听了一些老师的分析，他认为我的学习方法有问题，开小灶，可以试一试。我反驳，强烈拒绝，直接放弃这个学科。父亲铁青的脸，我一直记得。

……

偶尔我会想，如果没有这些，我的人生轨迹一定会发生变化，我的理想会实现。转念再想，那我和徐先生一定不会相遇，我的生活是未知。兜兜转转，相信现在是最好的安排吧。

多年前回家乡，母校就已经找不到一丁点儿的熟悉感觉了。优越的教学条件，雅致的校园景观，陌生的教师面孔……我站在教学楼前，记忆深处的片段都是凌乱的，像一部怎么也无法聚焦的相机。

父亲已经退休了八年，再走进校园，感受会是什么样子？想必感慨会更多。我觉得不能错过和他一起回忆，那些我们父女同在、从未深入交流过的点点滴滴。

或许这么做，有些东西我可以真正释怀，放下。

没有什么，在生活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