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服自己在现实的苟且中艰难地突围
——读李筱懿《苏青/坦白与真诚代价巨大》
知道苏青还是因为张爱玲的那一句“把我同冰心、白薇她们来比较,我实在不能引以为荣,只有和苏青相提并论我是心甘情愿的”。
知道苏青当时是一个杂志的编辑,张爱玲的成名作《封锁》就是刊登在苏青编辑的《天地》杂志上,胡兰成与张爱玲也是经苏青介绍认识的。
知道她写过一部自传体小说《结婚十年》,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看到。前些日子终于有机会读到她的这本小说,才知道苏青这样一个精明透亮的女子,在这漫长的婚姻之中经历的是什么,她又是如何说服自己在现实的苟且中艰难突围的。
她出生在浙江宁波一个非常富裕的家庭,由于父亲远赴哥伦比亚大学求学,她从小便被寄养在外婆家。
此时,她的外公已经离世,外婆家清一色都是的女性,对她加倍的呵护与宽容形成了她热情而率直的个性,丝毫不懂得矫饰自己的内心世界。
只是外婆、母亲还是姐姐,她们无一例外的对婚姻充满了失望,这让幼小的她又对婚姻和感情有着不同寻常的观察与体验,她的情感渐渐变得更加的细腻和敏感。只是,发生在家族之中几代女性身上不幸的婚姻如同魔咒一般又一次施展到了她的身上。
她是《结婚十年》里的苏怀青。用她自己的话说,她是个满肚子新理论,而行动却始终受着旧思想支配的女人。她早早的接受了家庭为她安排下的婚姻,却在新婚之夜发现自己的丈夫与一个年轻漂亮的寡妇纠缠不清。她考入C大的西洋文学系,在大学里,她认识了让她心动的应其民。他温柔细致,对她体贴入微,可是那个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有了丈夫的骨肉。
她被迫退学了。临别的那个晚上,她哭得泣不成声。应其民为她买了樱桃,那一枝三颗的溜溜红得逗人怜爱的小樱桃,上面两粒差不多大小,另外一颗则看起来比较小一些,也生得低一些。他拿在手中瞧了一会,便把那颗生得小一些低一些的摘去了,捏在自己手中,说道:"我好比这颗多余的樱桃,应该摘去。现在这里只剩下两颗了——一颗是你,一颗是你的他。"
生产的时候,她痛的死去活来,第一胎却是女孩,立刻招来了公婆的嫌弃。小姑子则冲进来站在她床前向西医道:"可以给我瞧瞧吧,原来是女的,何不换个男孩?"
她躺在床上听着 只觉得心酸,几月的痛苦换来这样的结果。
但是,她爱自己的孩子,她告诉自己,做了母亲,善良便不难,她的心里再纯洁也没有,只有一个孩子,其他什么也不要了,也再不去想什么樱桃什么……
她做过短暂的小学教师,后来因为公婆觉得学校里男女混教不成体统,很快就回了家。
她跟丈夫来到上海后生下了二女儿,可是孩子还没有满月上海就打起仗来。她因为战事只能狠心把小女儿寄养在乡下。她在那个清晨吻别了她的小女儿,没曾想到这一吻竟就是永别。这个苦命的孩子,到最后也没有自己的名字。她深深地自责自己的一个自私和懦弱。
她生下了第三个女儿菱菱,安下心来做一个家庭主妇,相夫教子。
抗战爆发以后生计困难,丈夫的生意很不景气,却还忙于应酬,花钱没有算计。她辞退了佣人,和小商小贩锱铢必较,她伸手向丈夫要生活费,却被丈夫一个巴掌打在后颈上,那时她已经接近临盆。
他口袋里装着别的女人的照片,却厉声地责问她,"你的钱又是从那里来的?还不是从我地方揩了油去?"
她回答:"谁揩你什么油来,我是自己写文章得来的稿费。"
他一脸轻蔑地说:"那末以后你就靠稿费为生好了,别再向我要。"
这一个巴掌彻底打醒了她,她说,这时候,女人的梦也应该醒了,反正迟早些总得醒的。花的娇艳是片刻的,蝶的贪恋也不过片刻,春天来了匆匆间还要归去,转瞬便是烈日当空,焦灼得你够受,于是你便要度过落寞的秋,心灰意冷地,直等到严冬来给你结束生命。
她把她和他婚后的鸡零狗碎的生活写在《结婚十年》里,从最早结婚之日算起,他们就是这样零零碎碎的磨伤了感情。现在大家苦挨着已经过去快十年了,十年的光阴呵!就是最美丽的花朵也会褪掉颜色,一层层场上人生的尘埃,灰黯了,陈旧了,渐渐失去以前的鲜明与活力。花儿有开必有谢,唯有果子是真实的。
她说,有了孩子的女人是任何困难都不怕的,因为天下决没有逃避责任的母亲。
为了她的孩子们,她最终说服自己在现实的苟且中艰难地突围,离开了那个家,成为了一名职业女性,从此走上卖文为生的女作家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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