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

      该文写于2008年4月14日,父亲刚脑梗住院,同一病房邻床的伯伯第二天离世,让很少目睹生离死别的我内心深处暗流汹涌,失眠的我索性在病房里打开笔记本写下日记。到那时的颜色还如阳光般温暖,而今是阴暗而潮湿,在经历过后来目睹亲人被病痛折磨,一步一步迈向深渊的时候,我却无能为力,歉疚与悲伤无法释怀。

        2023年7月19日于北城家园

      我想45号加床的那位伯伯现在应该到达彼岸的天堂了。那儿有着儿时的梦想,那儿有着恒久的归宿,那儿,绿如江南水乡,烟雨蒙胧;红似秋日香山,云淡风清;蓝胜金黄的沙滩外的水天一色,白得纯洁无瑕,象北极的广原,或是广寒宫上铺陈的絮般的云雾。那里,就是极乐世界。

    我爸加的床是第44号,非常不吉利的数字,据说,在西方,遇到13这不吉利的数字都要跳开,对于中国,4这数字的谐音可就不是个好兆头了,结果,还来个好“4”成双。不过,科学与玄学的斗争中,我相信不仅是我的家人,大家也都会站在科学这一边。与这床两门之隔的另一张床就是45号,睡在床上的是一位伯伯,11日那天约11时后送到医院,12日那天中午,我看到照顾陪护他的阿姨在为他清理堵在喉中淤痰。感觉伯伯大多时间就是在昏昏沉沉中,也没有起身走动过,就这么一直睡着,节奏的鼾声,不紧不慢。

    13日晚我是近8点到医院的,爸没睡在床上而是坐在了躺椅上,穿着一套整齐的睡衣。看上去气不错,我放古典的曲子给爸听,《彩云追月》《十面埋伏》《梁祝》等,这不由得想到白居易笔下的“大弦噪噪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大弦小弦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不过,这里播放的音乐显然更为丰富,笛子、箫、二胡、琴、筝共同奏响,余音袅袅,荡气回肠。就在差不多十一点,大家都该休息的时候,当时刚把音乐关了后不久,护士监控这边出现异样,先是匆匆来了两位医生,测了呼吸,用电筒照了那位伯伯的眼睛后,已发觉大事不妙。做人工呼吸、加氧、甚至电击起博心脏,抢救现场护士来回奔忙,医生竭力挽救,气氛凝重,此刻的我就在一床之邻的走道边,帮忙是用不上的,去也是帮倒忙。能做的是许愿伯伯能从鬼门关口回来。但是,虽然用尽了每一种抢救方法,我也清楚,如果过了近一小时还在那儿人工呼吸,那就是徒劳了,感觉到这次又将会是令人失望的急救,奇迹越来越渺茫。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无论怎么人工呼吸,伯伯还是走了。

      零点二十,医生撤了。那位伯伯的老伴还在抢救那阵就赶来了,闻此噩耗已是四肢发麻,艰于呼吸了。我让阿姨坐在椅上,听她说,先前她回家去休息时,就是十点半那阵都好好的。世事难料,生命脆弱,甚至还想着出了院,七月份后伯伯不再教书,都74岁高龄,这辈子差不多都忙过来了,打算在余下不多的岁月好好休息。

    想起尼古拉斯?凯奇的《天使之城》,我想今夜此时,冥冥中他已在此守候,当救护的医生怅然而去时,当亲人陷入巨大的悲恸之中,他带走了一位天使,向天堂绝尘而去,远去的天使啊!坦然,纵然心存遗憾;从容,纵然世间情重!

    2008年4月14日凌晨4时10分于延安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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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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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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