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七岁回来过
图文|芸只
时间过去了，只残留了一些破碎的影子，任凭我们一一捡起，也拼凑不回当初。然而，在某个角落，因为藏着最深的纯真，所有的童心未泯，都不算意外。
01
“老板，口罩。”
“四十。”
这个季节，柳絮纷飞。怎么说，那种浪漫的基调在我这个过敏体质的人身上烟消云散。靓女出街，还要捂得严严实实，着实足以让人焦头烂额。
我又在便利店买口罩。
“你回来，兔崽子！”我循着老板的声音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只看到了路边抱着大柳树转圈圈的小姑娘。
“爸，还要玩一会儿嘛……”小姑娘嘟着嘴巴，一脸委屈地看着店主，但不忘捕捉四处飞起的柳絮。
店主二话不说，就上前拽着小姑娘的胳膊往里面拖，还一边说，说一百遍都不听，信不信我打你？
我就纳闷了，反正我是看不出哪里不对劲，做错了什么事情。吼什么吼呢？真是的。
这么凶，有点后悔在他家买口罩了。我结了账，不忘没好气地嗔了一声。
02
过了几天，我又看到了那个小姑娘。在公园里，她正在抱着一棵大柳树转圈圈，还不时跳起来，像上次那样捕捉天上的柳絮。
明媚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即使我离得很远，我还是感受到她的身上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无尽的活力。
一种神奇的力量牵引着我，我走了过去。
“嘿，小朋友。捉柳絮呢？”
“对呀，姐姐。一起来玩吧。”
我连忙摆摆手，指了指口罩和帽子，我过敏，碰不得。
“过敏？我爸说我也过敏。”
“……”
“就玩一下没啥啊！来呀姐姐！”她笑的花枝乱颤，仿佛柳絮都是鲜活的生命，是她忠实的伙伴。我难免有些匪夷所思了，这飞来飞去的小物体，有什么好玩的？
我准备问，话还在心里打草稿。
一个大男人的影子就嗖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二话不说，麻利地抓起小姑娘，什么不能玩你就越玩！然后就气冲冲地走了，小姑娘扭过头可怜巴巴地望着我，对我挥了挥手。
柳絮落在我的身上，鞋尖，我失了神。
03
口罩又用完了。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我绕了十万八千里挂念着去那家店里买。
我骑单车的，把车子停在路旁边。不出所料，又看到了她。
她鬼鬼祟祟地低着头从柜台前准备溜走，看着天空中白茫茫一片，我猜她又想溜出来捉柳絮了。
我小跑上去，拉住她，“你干嘛？”
她回头看了一眼爸爸，正在和顾客说话。朝我挤眉弄眼，低声说，“捉柳絮。”
看着她的眼神我又有些软下来了，但是手还没来得及放，他爸爸就发现了。
他扫了一眼我，认出来了。
“买口罩？”
“是的。”
“看见没，人家都带口罩出门！你还往里面钻！”小姑娘头越来越低，我对店主点点头，示意他往下说。果真，他接上我的眼神，滔滔不绝起来。
“哎。娃娃妈妈去的早，就我带着。她从小就对柳絮过敏，上次还住院了。也想着搬块地，你看这店门口就有大柳树……可这地段最便宜，你知道的。我叫她不要玩，她非要玩，怎么这么不听话，我头都要炸了……”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蹲下来对小姑娘说，下次别玩了好吗？像姐姐一样。
“不好。”
“为什么？”
“姐姐，你真像大人。”
03
秋天来了，柳树黄了，柳絮也飞。燥热还未太褪去，就有阵阵寒气会钻进袖子里来。彼时的我走在街上，都恨不得歇斯底里地乱叫一番。就是在这样的秋天里，迎来了我的高三。
我在买肉丸。
“八个吧，不，五个。算了，两个……”
“你到底买不买？”
“不买了吧……”
卖肉丸的老板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而我心底没有半点波澜。
考不好，考不好……父母不责怪反而百般安慰，越是这样，我越不是滋味。
“给。”
我一抬头，是她。圆溜溜的眼睛正看着我。
“吃个冰糖葫芦吧姐姐。”
“你吃吧，这是小孩吃的。”
“谁说不是小孩就不能吃啦？”
这个场景我不由得想起了《山楂树之恋》，我噗嗤笑出来了，接过来，“谢谢你哦，你一个人吗？”
“对啊，我偷偷跑出来的。”
“干什么？”
“我带你去看一个好东西！”我稀里糊涂地被她拉着走，她突然停住了，你不要告诉我的爸爸。
“一言为定。”
04
她带我来到了一块废地，跪在地上一直挖一直挖。半天弄出了个瓶子。
“看！”我的目光无法焦距在瓶子身上，被她眼里的光芒深深吸引了……闪烁着的、亮晶晶的眼眸……
“看呀！”我回过神，看到了一大瓶子柳絮。觉得有点儿好笑，看来执念挺深。
“你干嘛！”
“玩呀，姐姐。我特别喜欢柳絮，这是我夏天的时候藏起来的，可惜它不能飞啦。好想此时此刻它能飞起来。”
“过敏还要玩……”
“我就是喜欢柳絮，我不怕！”说完，她把瓶子里的柳絮儿翻出来一些，在手里把玩。
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从我心底涌上来，侵袭着我的全身，惹得我嘴里十分苦涩。我竟说：“你想不想柳絮飞起来？”
“肯定想啊！”
我长叹了一口气，拿过瓶子，倒出来大把柳絮，对着她使劲儿吹，有一些黏在了我出了汗的手心，有一些柳絮又像那个夏天一样，在空中放肆地跳舞。
她乐了，迟钝了一下，也抓起大把的柳絮对着我吹，我在白茫茫里傻笑，抓着一个又一个柳絮，又一个个放飞。
05
“你多大啦呀？”
“七岁。”
“你呢，姐姐？”
“十七岁。”
我躺在草坪上，看着满天星光。缄默。表面风平浪静，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七岁那年，我不曾害怕飞舞的柳絮，只想抓住片刻的欢喜，不想让它从指尖溜走。
瞻前顾后，可能是大人的专属吧。
十七岁那年，当我的柳絮再次飞起时，我的童年，也在那刻彻底老去。
最后， 所有的大人都曾是小孩，所有的小孩最终都会成长为大人。儿童节快乐。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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