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研读326：皇甫嵩朱儁列传（三）

玉兰 • 2023-08-21 11:24 • 杂文

皇甫嵩朱儁列传（三）

朱儶

朱儁（？～195年），字公伟，会稽郡上虞县人。他年少时父亲去世，母亲靠贩卖绢缯为生。朱儁以孝敬奉养母亲出名，担任县府中的门下书佐。他平时好义轻财，受到乡亲们尊敬。这时，同郡人周规被征辟到公府中任职，在前往报到时，借了郡库中一百万钱，用于置办冠冠冕服装等费用，随后县府中突然催还借款，周规因家中贫寒无法偿还。朱儁就偷了母亲的绢缯，替周规把帐还上。他的母亲因此失业，愤怒地责备他。朱儶说道：“小的损失必定获得大的收益，先贫后富是必然的道理。”

本县县长、山阳人度尚听说后非常惊奇，把朱儁举荐给太守韦毅，担任郡中职务，接任的太守尹端任命朱儶为主簿。173年，尹端因为征讨贼寇许昭失利，受到州中奏报，被判处斩杀弃市。朱儁换上穷人的衣服悄悄前往，带上几百金来到京师，暗中贿赂主管案件的官吏，最后批复州中的奏报，尹端得以改判罚到左校服劳役。尹端对于只被免职服劳役感觉非常欣喜，却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朱儁最后也没有说出来。

后来，太守徐珪举荐朱儁为孝廉，经过两次升任为兰陵县令。他施政政绩卓越，受到东海国国相上表推荐。这时，交趾部群贼四起，牧守软弱不能剿灭。另外，交趾贼寇梁龙等人聚集起一万多人，和南海太守孔芝联合反叛，他们攻占郡县。

178年，汉灵帝当即封朱儁为交趾刺史，诏令他在本郡中就地挑选招募家兵，再加上官府征调的，合计有五千人，分成两路向交趾出发。来到州界时，朱儁传令按甲不前，先派军使者前往郡中，暗中观察贼寇虚实，宣扬朝廷威德，以动摇其心。朱儁随后联合七郡军兵一起进逼，一战斩杀梁龙，归降的有几万人，十多天时间就把叛乱全部平定。汉灵帝因军功封朱儁为封都亭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赏赐黄金五十斤，征召回京封为谏议大夫。

后来黄巾军起义，很多公卿大臣推荐朱儁有将才智谋，汉灵帝封朱儁为右中郎将，持节和左中郎将皇甫嵩征讨颍川、汝南、陈国等地的黄巾军，全部将其平定。皇甫嵩在上书报告情况时，把全部功劳都推给朱儁，于是汉灵帝封朱儁为西乡侯，升任镇贼中郎将。

这时，南阳黄巾军张曼成部又起兵，自称为“神上使”，聚集了几万部众，杀掉郡守褚贡，屯驻宛城城下一百多天。接任的太守秦颉击败杀掉张曼成，贼寇又拥立赵弘为首领，聚集的部众更多，达到十多万人，随后攻占宛城。朱儁和荆州刺史徐璆、秦颉的军兵总计一万八千人会合，然后围攻赵弘，从六月直到八月不能攻克。有关部门奏报，想要征召调回朱儁。

司空张温上书说：“当年秦国起用白起，燕国任用乐毅，都经历长年累月，然后才能攻克强敌。朱儁征讨颍川贼寇非常有成效，他率军向南，其方略已经确定，临阵换将，这是历来兵家忌讳的。应当再给他时间，责令其早日克敌建功。”汉灵帝这才打消想法，朱儶借机急攻赵弘，把其斩杀。

黄巾军余部首领韩忠又攻占宛城后抵抗朱儶。朱儁兵少不能抵敌，就扎住营寨修建壁垒，修建起土山窥视城中，鸣鼓虚城西南角，黄巾军全部调往西南。朱儁亲率精兵五千人，攻击其东北角，破城而入。韩忠退保小城，在惶恐中乞求归降。司马张超和徐璆、秦颉等人都想答应。

朱儁说道：“兵法中说，形同但形势不同。当年刘、项对峙时期，天下百姓没有定主，所以用赏赐归附来劝勉其他人。现在海内一统，只有黄巾军作乱，接受其归附，不利于劝人向善，征讨他们足以惩罚邪恶。现在如果接受他们归降，那是开了容忍叛逆的大门，贼寇有利则进兵作战，失利则乞求归降，这是纵敌助长贼寇气焰的办法，不是良计。”朱儁下令急攻，接连作战不能攻克。

朱儁登上土山观望，他回头对张超说道：“我知道原因了。贼寇现在外面被紧围，内部已经分化瓦解，他们乞求归降不被接纳，想要逃出城外不能，所以只好拼死一战。万人一心仍然势不可当，何况是十万人呢！其危害太大。我们不如暂且解除围困，率军入城。韩忠看到围困解除，势必会蜂拥而出。他们只要出城就会分散，我们很容易在路上将其击败。”

朱儁随后下令解除围困，韩忠果然率军出城大战，朱儁借机进攻，大败敌军，乘胜追击几十里，斩首一万多级。韩忠等人归降。秦颉平时怨恨韩忠，把其杀掉，其余部众惶恐不安，又拥戴孙夏为首领，返回重新守卫宛城。

朱儁加紧进攻，孙夏退走。朱儁一直追击到西鄂精山，又大败敌军，斩首一万多级，黄巾军溃散。

名将朱儁

第二年春天，汉灵帝派使者持节封朱儁为右车骑将军，率领得胜之军班师还朝，汉灵帝封朱儁为光禄大夫，增加食邑五千户，改封他为钱塘侯，加位置为特进。朱儁因为母亲去世辞职回家，服丧完毕后又被征召封为将作大匠，转任少府、太仆。

黄巾军起义失败，又有黑山军、黄龙军、白波军、左校军、郭大贤军、于氐根军、青牛角军、张白骑军、刘石军、左髭丈八军、平汉军、大计军、司隶军、掾哉军、雷公军、浮云军、飞燕军、白雀军、杨凤军、于毒军、五鹿军、李大目军、白绕军、畦固军、苦唒军等部，先后起来造反，造反的部众盘踞在山谷间，人员无法计数。声势大的自称为“雷公”，首领骑白马的自称为“张白骑”，首领身手轻捷的自称为“飞燕”，首领多胡须的自称为“于氐根”，首领眼睛很大的自称为“大目”。各种各样的称号，都有其标识，大的聚集两三万人，小的聚集六七千人。

贼寇的大首领、常山郡人张燕，他身轻如燕，动作敏捷，在军中被人称为“飞燕”。张燕能得部众之心，和中山国、常山郡、赵郡、上党郡、河内郡山谷中的贼寇勾结，聚集起百万起部众，人们都称他们为“黑山贼”。黄河以北的各郡县都遭受其侵害，朝廷无法剿灭。张燕派使者来到京师洛阳，奏请朝廷请求归降。汉灵帝封张燕为平难中郎将，让张燕在黄河以北各山谷中安抚百姓，每年向朝廷举荐孝廉、按时向朝廷上缴计簿。

张燕随后逐步侵犯河内，逼近洛阳，汉灵帝封朱儁为河内太守，率领召募的家乡军兵迎击。这些贼寇大多被袁绍收服，其事记载在《袁绍传》中。汉灵帝又封朱儁为光禄大夫，转任顿骑，不久又封为城门校尉、河南尹。

这时，董卓专擅朝政，因为朱儁是前朝名将，在表面上非常尊重，实际内心很是忌惮。这时关东军兵非常强盛，董卓心中恐惧不安，多次召集公卿大臣开会，提议迁都长安，朱儁马上制止。

董卓厌恶朱儁违背自己的意思，但是贪图其名声很大，表奏升朱儶为太仆，担任自己的副手。使者前去授予官职，朱儁推辞不肯接受。他借机说道：“国家向西迁都，肯定大失天下人所望，这样造成山东叛乱，臣看不出有什么好处。”

使者责备他说：“陛下征召将军拜授官职，但将军却拒绝。大臣本不应过问迁都的事情，但将军却当面反对，这是为什么呢？”朱儁回答说：“副相国这样的职位，不是臣所能担任的；迁都的大计，不是当前的急务。至于我谈论迁都这样的事情，这正是臣下的职责所在。”

使者再追问：“迁都的事情，我们都没有听说，也没有对外公开透露，你是怎么知道的呢？”朱儁回答说：“这是相国董卓亲口对我说的，所以我当然知道。”使者看到不能使朱儁屈服，于是不再强求封其为副相国。

董卓后来入关，留下朱儁守卫洛阳，他和山东将领串通合谋作为内应。随后又害怕被董卓所害，就弃官投奔荆州。董卓任命弘农郡人杨懿为河南尹，负责守卫洛阳。朱儁听说后，又率军返回洛阳，杨懿退走。

朱儁因为河南郡残破，资源枯竭，就率军向东屯驻中牟县，向各州郡写去书信，请求大家出兵征讨董卓。徐州刺史陶谦派出三千精兵，其余的各州郡也都给了一点。陶谦上表奏报，任命朱儁代理车骑将军。

董卓听说后，派自己的部李傕、郭汜等率领几万人屯驻河南防御朱儁。朱儁出兵迎击，结果被李傕、郭汜击败。朱儁自知不能抵挡，就屯驻在函谷关前不敢前进。

董卓被诛杀后，李傕、郭汜互相混战，朱儁这时仍然屯驻在中牟县。陶谦认为是朱儁是朝廷名臣，多次立有战功，可以委任他大事，就和各路豪杰一起推举朱儁为太师，随后写书信给各州郡，一起联合征讨李傕等人，奉迎汉献帝返回洛阳。陶谦向朱儁写信说道：

“徐州刺史陶谦、原扬州刺史周乾、琅邪国国相阴德、东海国国相刘馗、彭城国国相汲廉、北海国国相孔融、沛国国相袁忠、泰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原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人，臣等斗胆向代理车骑将军、河南尹幕府阁下：国家遭遇董卓之乱后，又接连李傕、郭汜之祸，幼主和忠良屡遭劫持，长安方面的信息被隔绝，不知道吉凶祸福。所以在职官员和缙绅中的有识之士，无不担忧恐惧，自认为除非明哲雄霸之士，不能克济解除祸乱。自从关东军起兵以来，到现在已经整整三年了，各州郡相互观望，没有建立奋击扫除奸臣之功，互相间都存有私心，彼此怀疑困惑。陶谦等人经过相互商议，决心消除国难。大家都认为：‘将军身居君侯之位，文武又全，应该挺身而出，天下君子无不仰望将军，希望将军迅速作出决定。’我们相互激励，挑选精兵强将，挥师进军，兵锋直指咸阳，军中多带军粮、物资，足够支撑半年。我们谨在此披露心腹，随时听命将军调遣。”

恰好在这时，李傕采纳太尉周忠、尚书贾诩等人的建议，以汉献帝名义征召朱儁入朝。军中的士卒都害怕进入函谷关，想要响应陶谦等人起兵。朱儁说道：“即使是诸侯王征召臣，臣也要整装待发，更何况是天子的诏命呢！而且李傕、郭汜都是平庸之辈，樊稠更是无能小儿，他们没有什么深谋远虑，彼此间势力相当，一定会有变故发生。我可借助双方争斗之际，然后成就大事。”

朱儁拒绝了陶谦的建议，接受征召，又重新担任太仆，陶谦等人只好作罢。

193年，朱儁接替周忠担任太尉，录尚书事。第二年秋天，因为发生日食被免职，后又复出代理骠骑将军事务，持节镇守关东。在他还没有出发时，李傕杀掉樊稠，郭汜又开始怀疑李傕要加害自己，与李傕互相攻击，长安城中大乱，所以朱儁也没有出京，留下来封为大司农。汉献帝诏令朱儁和太尉杨彪等十多人劝说郭汜，让他和李傕和解，郭汜不肯答应，反而扣留朱儁等人作为人质。朱儁平时性格刚强，在当天发病去世。

朱儁的儿子叫做朱晧，也是德才兼备，官至豫章太守。

论曰：皇甫嵩和朱儁都具备上将的谋略，他们受命于国家危难之际，一起杀敌立功凯旋班师，威名震动天下。在当时，汉献帝还很年幼，势单力孤蒙受羞辱，贼臣猖獗，正像当年叶公平定楚国危难的情形，也如翟义奋起反抗王莽之日。梁衍献上忠言，山东豪杰结成联盟，皇甫嵩、朱儁舍弃重整乾坤的宏图，就像是懵懂匹夫，用所谓的信誉面对虎狼，最终落入虎口，死于非命，从而受到天下智能之士取笑。难道上天也要看着汉室陷于颠覆之祸，让天下重新陷入动乱吗？要不为什么智勇之士，最后都难以保全呢！前代史臣、平原郡人华峤，他的父亲是光禄大夫华表，在谈到祖父、魏国太尉华歆时经常说道：“当时人们都说，皇甫嵩不夸耀自己的功劳，不宣扬自己的能力，汝豫之战后，他把战功归于朱儁；讨伐张角大捷，把功劳归于卢植。皇甫嵩把好处让与他人，从不与人争功。一般来说，功名是世人普遍看重的东西，对功名看得如此淡泊，就能视天下富贵如无物，也就不会有什么怨言了。”像皇甫嵩这样身处乱世，历经凶险，却能够保全家室，得以善终，其谨慎处世方面，不也难能可贵吗？所以颜回从来不自我夸耀，把这当作是为人之道，这样去做人，也正是做人的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