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 8 放鹅

下年春天，巧云因为有了“小子”，迸发出新的生活热情，她用仅有的积蓄买了八只小鹅仔，由二胖负责这些可爱的小生命的成长。

每天清晨，二胖被母亲叫醒后，不梳不洗，就赶起鹅群，寻找野草丰盛的地方放牧。

从那时开始，二胖亲眼目睹过多少次美丽的日出啊！她总是呆呆地看着东方那奇妙的变化，心里想着老人们讲的传说，相信自己将会成为一个美丽迷人的姑娘，心情是多么美好。

童年的二胖，是个不轻易说话而内心却极为丰富缠绵的孩子。村里的长舌男女经常嘲笑她像个哑巴，而她却不去辩驳，心里在想：让你们说去吧！将来你们会明白，我非但不是哑巴，而且决不会像你们一样庸俗。

由于二胖的内倾心态，就使她格外热爱那些不乱指责人的鹅，它们成了她忠实的伙伴、朋友和寄托。

为了填饱它们的肚子，她想尽一切办法，包括偷家里的稻谷，故意在稻田埂上放慢脚步，让它们抢几根生产队的稻穗等等。

这种牧鹅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去县城跟二爷读书之前。

二胖和他的鹅有许多有趣的故事。

一天傍晚，二胖唱着催鹅吃草的歌：

鹅儿鹅儿快快吃，

晚上家里没有食；

鹅儿鹅儿快快赶，

今天家里没晚饭--

已经唱了十几遍了，它们的嗉囊仍不见鼓起来。她越是扯大嗓门，它们越是东张西望、心不在焉。

天要黑了，不得不回家。鹅是有名的视杆眼，光线一暗，就看不清路，所以它们走得特别慢。

二胖大声喝喊，并且用牧鹅棍不停地驱赶。走到田埂的一处缺口时，它们干脆全停下来不走了，像是要罢工。

怒火顿时腾起，早就想发火了啊。

她挥起棍子一阵乱打，以至于把其中的一个打落在田沟里，翅膀拖下来，再也并不拢。它挣扎着，怎么扑腾也上不来。

平静下来后，她发现受伤的正是最弱小的“赖巴子”，睁着可怜的眼睛看着自己，似乎要流出眼泪来。

二胖的愤怒忽然全线崩溃，跳进田沟抱起它放声大哭……

一个盛厦午后，二胖和玉兰一起出去水库牧鹅。

她俩把鹅赶进水草丰盛的水库，趴到地上挖起了假想的坟墓，把想象的仇敌深深地埋在里面，坟头垒的老高，还插上旗帜，摆上鲜花。

玩的太投入了，以至于天慢慢黑了下来，都没有察觉。直到看不清地面的时候，才醒悟该回家了。

水库里除了兰的十二只鹅在悠闲地游荡以外，二胖的十二只，一只也不见了。

她大声呼唤着，满地里找寻，边跑边唤，可是鹅们毫无消息。

母亲赶来一顿臭骂以后，分别去了上下两个邻村寻找。二胖则在朦胧的月光下，踩踏着各种黑黢黢的农作物，一块地一块地地搜寻呼唤。

胆小怕黑的二胖，完全忘记了恐惧。她的嗓子唤的嘶哑了，可是一无所获，母亲也同样如此。

不知道什么时候，母亲又来到二胖身边，对她说：

“回家吧，以后再也不要养鹅了。”

听到如此决绝的宣判，一直没有哭泣的二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悲从中来，嚎啕大哭。

当她昏沉沉走到离村口很近的池塘边时，凝噎的哭泣惊动了躲在草丛里已经沉睡了的鹅，它们突然放声高唱起来，扑拉拉一起向二胖飞奔而来！

二胖蹲下身，楼抱着它们，激动得浑身摊软……

原来，那群聪明的鹅已经乘着天黑，偷食了满满一嗉囊邻村的稻谷，到傍边的池塘里喝足水，在那里就地休息呢。

每当孩子们闹翻了，兵戈相对时，他们各自的鹅会大叫着杀气腾腾地扑向对方。人和人打，鹅与鹅殴。尘土伴着鹅毛，在一片不小的战场上激情飞扬。

尽管二胖本人常常不敌对手，她的鹅却每次都把对手的鹅杀得落荒而逃，并且压低脖颈，笔直地奔过去用没有牙的嘴巴狠咬住敌人的腿，将二胖从被牢牢揪住头毛的困境里解救出来。

二胖的鹅得到的爱最多，所以最有勇气。即使是动物，也需要爱并懂得爱。

二胖牧鹅的成绩自然很让母亲满意，可是有件事却让母亲头疼——母亲一提到要杀鹅，二胖就整天不出门，严格守护着，寸步不离，母亲不得不放弃。

后来母亲吸取经验,总是不动声色地乘二胖不在家时，突然将其全部杀光，等她发现时，也只能哭闹一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