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23 爱的决择
除了逢雪,盈春在大学里又遇到两个向自己示好的男生,姑且用B、C来命名他们吧。
她选择他们其中的一个做了终生伴侣。
大学二年级是快乐而且无忧的,最难得内心世界无比的安详,真是平静得可以和老鼠做朋友,就连“生命的虚妄”这个主题都很少想起。
初夏的一个黄昏,盈春穿一条湖蓝色的乔其纱长裙,一肩浓密的长发,在校园的雪松林里散步。
一个浑厚、沉静的男声在身后说:“妹妹,你的头发真美。”
她回了头,对他微笑,说谢谢。
B同学中等个头,身材挺拔匀称,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目光冷峻执着。
从不注重男孩外表的盈春,砰然心动。
他上下打量一下她,说:“原来不仅仅是头发美。我是艺术系的,晚自习还有半小时,可以听我弹一曲钢琴吗?”
盈春找不出拒绝的理由,也不想拒绝,就尾随他,去了隐在学校最北面山林里的艺术楼。
他开了琴房的门,里面已经很暗了。
她说开灯吧?他说不要。
他吩咐她转过身,背对着他。
琴声倐然就起来了。声声清亮,键键铮然。欢乐优扬的旋律,泉水一般流淌出来。
盈春几乎立刻就被那华美的琴声俘虏了。
她以前也从录音机里颇听过几首克莱德曼的钢琴曲,可是和此时亲临钢琴的感觉比起来,太不相同了!
那乐声是一种宣泄,一种激荡,心灵的诉说,款款深情,无比喜悦。
一曲终了,琴房里完全黑了下来。
他沉默,她也沉默。
他在黑暗中问:“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
“不知道。”
“《致爱丽丝》。
"哦……"
这是盈春第一次真正地接触音乐。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开了灯,走近她,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很美。谢谢你。”
她找不出合适的语言来回答他,心里觉得应该是自己谢谢他才对,可是没说出来。
同他默默地走出艺术楼,逶迤行至教学楼门口,道了别。
图书馆、旱冰场,盈春经常遇到B同学。B同学殷情地围着她转,艺术生的彬彬有礼与含情脉脉,真的很难抗拒。
B同学是个有思想的人 ,细腻温和又充满激情,会成为真正的艺术家。
虽然彼此心里都有期待,可是盈春却止步不前了。她很喜欢他,但是不敢嫁给艺术家。
逢雪定期给盈春来信,谈家常、说理想,每学期来看她一次。他处处仔细地呵护她,但从不张口言爱,从未碰过她的一根发丝。
他对盈春究竟是爱,还是普通的同学情谊?她怎么也无法判断。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
师大有三个大食堂,盈春常去的是一食堂。一天盈春和何淳正在一食堂吃饭,C同学端了饭缸,笑容满面地走过来,坐到她俩对面。
他自顾自说了好多的话,说他一直感觉盈春是个文弱的书生,没想到打起球来那么敏捷,说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如此等等。
回到寝室以后,何淳老是对盈春别有用心地傻笑,盈春说你笑什么笑啊,怪怪的!
何淳说:“他喜欢你哦!”
盈春莫名惊诧。
淳说你别装傻了,C同学看上你了,你难道真的感觉不到?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对劲耶!
盈春对他的印象是一张苍白瘦削的脸,爬山厉害,黄山实习时,曾经搀扶过不少筋疲力尽的同学,如此而已。
然而此后C同学却经常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面前。盈春是系排球队员,经常上操场练排球,他便在跑道上练短跑,他是学校田径队的成员。
考试之前,师大教室的座位紧张,盈春到其他教室里看书,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扒在她附近的课桌上。
考试分数出来了,他第一个跑来告诉她取得的好成绩。
盈春不能判断究竟是他有意,还是自己过敏?但结果是慢慢地熟悉他了。
C同学是学校宣传部的干部,系学生会主席。盈春当时对官有一点蔑视,特别厌恶“组织上”这个词语,到如今五十岁,还搞不清处长股长如此等等是怎么个关系。
他用漂亮的花边纸,抄了好多诗词送给盈春。字迹雄健有力,有一股呼之欲出的男子汉气。
她心里有点甜蜜,又有点担心,经常拷问自己:心里装着缝雪,又和C同学这样愉快相处,合适么?
那天晚自习的课间,他递给盈春一叠折好的信纸,红着脸叫她回去再打开。
他眼晴里喷射出一股热烈得有些骇人的亮光,直刺进盈春的心脏,使她不敢多看他哪怕是半秒钟。
好容易挨到下自习,回到寝室,放了帐子。
却是一封漂亮的情书。
说它漂亮一点不过分,因为它不但纸张漂亮、字迹漂亮,而且文章也漂亮,她至今还保存着:
“长河细流——缓缓地流过一段平稳,激起了万千波涛。载一船青春的热血,沸腾我的大海。我将枯的海啊,如今你要歌唱。把江河唱进我心里,把重山唱进我心里,把天空装进我心里……打一只桨,摇啊摇,空一只桨,晃啊晃;我用心做一只桨,把它递给你,接吧,接吧……”
盈春不得不告诉他,自己心里有个逢雪。
他说他知道。
他甚至连逢雪的基本信息也不打听,只说他不相信世界上有谁会比他更爱她,所以他有信心获得胜利——无论逢雪是怎样一个人。
那个暑假盈春非常难过,没有一天不在脑海里做着斗争,她对逢雪有着无尽的思念,可是又不知道他到底心里有没有自己。
她曾鼓起骨髓里的勇气,独自一人,借口找他姐姐之故,去到他们家。
大半天时间里,尽然一分钟单独和他相处的机会也没有找到。
89年是多事的一年,那年盈春三年级,正积极地准备着研究生考试。
C同学还是一次次不厌其烦地来找她,缕遭无情的拒绝也不弃馁。
她对C同学说:“不许再来打扰我——至少在考研之前别来烦我。”他难过地答应了。
C同学是不会违逆盈春的。
三年级结束的时候才知道,那一届大学生不许考研,要用推荐的形式产生研究生。
推荐的标准是德智体总评,体育占百分之三十。盈春的体育成绩非常差,每年都是辛辛苦苦才爬过及格线,一百米还在等补考。
她输给了两个每次运动会都拿奖的同学。
这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她失去了最重要的精神支柱。
C同学约盈春出去散散心,她没有再拒绝。
他俩来到郊区的神山,上一个陡坡的时候,他微笑着把手伸给她。
她犹豫片刻,还是递出了右手。
C同学从此再也没有松开盈春的手。
逢雪还在不停地给盈春写着不痛不痒的信,她几次三番隐讳地告诉他,有人在追求自己,可是他却麻木不仁。
神山回来,她立马给逢雪写了封信,明确告诉他:我开始恋爱了。
逢雪接到信的那个星期天,来到了师大,俩人坐在荷花塘边的石凳上。他半天才说了一句:
“当初我应该报考师大。”
其实当时她内心是极其矛盾的,多么希望他听了这些以后大为光火,命令她跟C同学断绝来往!
可是他没有,他连正眼看一下她的勇气也没有。他说自己长的不好看,又不够高大(其实他比C同学高大),虽然默默地爱了她那么多年,可是打从一开始他就没有信心。
逢雪最后说:“我等着你,要是你哪天觉得还是我更好,你就回来吧……”
盈春的眼泪忍不住流出来。
他取出手帕,擦去她的泪水,这亲昵的动作让她记念一生。此后尽管有很多机会,他却从没用任何方式联系过她。
她终于确信,逢雪不是像C同学那样火热地爱着自己,他的爱过于理智。对于一个生下来就严重缺爱的人,需要的是有安全感、有温度的爱人。
盈春彻底放弃了初恋。
四年级盈春和C同学是在恋爱中度过的。曾经多少个夜晚,他俩绕着镜湖转了多少个圈,恐怕只有月亮和路灯才知道。
冬天里,盈春的手总是冰凉冰凉。上自习的时候,他便轮流握了她的左右手,悄悄塞进衣服里,贴在他温暖的肚皮上……
下了晚自习,盈春肚子有点饿,哪怕再远的路、再冷的天,C同学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弄点吃的来。他的稿费全部给她买了新雨靴、洗发水,自己一分也不肯花。
C同学就是大别山出生的泰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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