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叙西游（九）民营企业家的归宿

第九十二回的标题是“三僧大战青龙山，四星挟捉犀牛怪”。本回讲的是悟空借天兵四木禽星和龙王之力，共同降服三个犀牛精的故事。年少时看的是武打精彩，降妖热闹，如今经历世事再看，如果从犀牛精的视角出发，则是另一番故事。

这三个犀牛精虽出身草根，但颇有贵气（太白金星之言），专门从事灯油生意。那么在灯油赛道里，犀牛精的上下游在哪儿，交易模式如何？我们来抽丝剥茧，逐步梳理。

先说上游，酥合香油由金平府官员从240户油户收集，油户又从百姓手中购置。每年正月过半，三个犀牛精便假妆佛像，设立金灯收油。这油价值几何呢？行者的描述是“价贵白金五万馀两”。可是既然是佛陀收油，又怎能拿金钱兑换。这里就要注意犀牛精交易的对象可是官府，官府最大的诉求不是金银珠宝，而是风调雨顺。这时别忘了三个犀牛大王的称谓：辟寒，辟暑和辟尘。

于是上游的商业模式就出来了：犀牛创业团队假借佛祖身份要油，当地政府为促进乡村振兴，提高农户经济收入，于是组织240户商户替政府收油，以备上供之用。犀牛团队为满足当地政府需求，于是保证当地四季无害，去寒去暑去尘。如此，各取所需，贸易千年有余。

可犀牛虽有千年造化，自身其实无法掌控天气，这时就需要借助外力，这里别忘了太白金星说犀牛角颇有贵气，而这里的权贵是谁呢？这就推到下游产业链了。

犀牛的直接下游是龙王，这里有五条线索印证。一是犀牛傍身之所叫青龙山，此乃取名之讲究；二是龙王掌管天气，风调雨顺是龙王的职权所在；三是出事以后犀牛逃亡的方向是龙宫，既然做的是权贵生意，出事后当然需要找直接上线调停。四是当犀牛刚入海后，龙王听下属来报，便知来者是谁，所为何事，可见双方是旧相识。五是八戒找到的证物，犀牛怪在掳走唐僧的同时也将三大缸共一千五百斤灯油一并取走，可八戒在搜洞时却只发现许多珊瑚、玛瑙、珍珠、琥珀等宝贝，不见灯油，而上述这些宝贝大多出自海底龙宫。五条线索信息源不同，交叉验证后应该可以锁定龙王以物易物，拿海产品换灯油。

那么龙王的下游又是谁呢，根据文中推断应该是四木禽星。这里有三条线索佐证：一是五行中水生木；二是在二十八星宿中有多位龙族出身，渊源颇深；三是行者在追逐犀牛过程中，已告知抓活的，可井木犴（音àn，四星之一，可降服犀牛）仍然咬死了犀牛精中的老大，而这个老大很有可能是交易的直接对接人，不杀死这个对接人，就会供出更多的下游权贵。

自此，灯油产业链已从人间到了天界，既然是上供产品，自然是质优价高，整条生产链上的从业者其实都有所受益：当地百姓收成好，还有稳定的灯油收入；官府名声好，风调雨顺；龙宫政绩好，稳定收供。而如今随着悟空捣毁这个产业链，首当其冲受害的就是犀牛精。

那么犀牛精罪责几何呢？

一是假借佛祖之名空手套白狼，一手获取政治资源（找龙王做靠山），一手获取经济利益（光八戒搜刮的宝贝就有一石）。

二是欺骗官府百姓朴素情感，搜刮民脂民膏，上供的灯油越来越贵，民众越来越不敢消费。

三是拐走唐僧，阻碍取经大业。

看到这里，有没有联想到一些现实？这千年大业，似曾相识？像房地产？像P2P?可能都有些共性之处，这些产业都需要强资源，硬关系，越早进入越受益，金融属性强，吸金能力一流，但同样倒塌只需一纸禁令，瞬间崩塌。

而这些行业的民营企业家下场也极其惨淡。就像本回的犀牛精，本是草根逆袭的代表，只因失手拐了唐僧（犀牛精在收油时本来以为唐僧是上前阻路的，没想到唐僧只是上前祭拜），为何成了人神共愤的恶魔呢？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离权力太近后贪婪所致。犀牛精如果不动吃唐僧之念，悟空自不会深究，假借佛祖之名如果及早停止，这场打假之战也不会如此决绝。

靠关系能吃饭，但不能保命，反而更容易因为丢车保帅而催命。犀牛精最大的败笔在于贪婪，而贪婪的根据在于以为关系可以搞定一切，却忽视了合规经营才是生存的底线，所以不要盲目认为民营企业家的归宿是兔死狗烹，其归宿完全取决于自己对于良心的选择。也许犀牛精心有不甘，但他们从第一天假借佛陀身份就应该想到以假乱真，必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只是这一天的到来，为何是唐三藏带来的灾祸呢？灯油生意的下游到了四木禽星后，最终销往哪里呢？天竺国离佛祖如此近，为何佛祖不出来打假，而是由道家系统清理门户呢？犀牛精死后，灯油生意会是怎样的格局？本回从微观视角分析了犀牛精的最终败局，而它是如何起高楼宴宾客的，这背后又有怎样的故事，下回我们从更高维度解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