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读《穆斯林的葬礼》05 玉缘
镜头又切到了当年的奇珍斋,梁亦清猝然惨死,奇珍斋如同天塌地陷!白氏和幼女玉儿扑在梁亦清身上号啕大哭,痛不欲生;年仅十五岁的璧儿却异常镇静,没有叫喊,只是跪在父亲的身边,望着那张苍老、疲倦而又死不瞑目的脸,热泪滚落。
默默地为父亲诵念穆斯林的经文后,璧儿起身安抚母亲和幼妹,转身和韩子奇商议料理父亲后事。在回民乡老的帮助和阿訇的主持下,十五岁的璧儿忍住悲痛把一切安排妥当,梁亦清以穆斯林的习俗礼仪入葬。母亲的无能、父亲的本分,在璧儿身上起了奇特的反作用,练就了她的刚强、稳重。徒弟韩子奇眼含热泪,以儿子之礼给师傅扶灵送葬,在凄风苦雨中送别了师傅。
梁师傅下葬后的第二天是中秋节,汇远斋老板蒲寿昌,手提一包清真月饼,来到了奇珍斋给梁师傅贺节。韩子奇告诉蒲老板师傅已经去世,璧儿强调父亲是为了蒲老板的宝船呕心沥血而死的。梁亦清的遗孀白氏哭着告诉蒲老板宝船已毁,蒲老板显得很震惊。
蒲寿昌呆看着带血的残破宝船,用颤抖的手抚摸上去,在宝船前抱拳长揖,泣不成声。还向心怀愧疚的遗孀白氏表态:人死不能复生,碎玉不能重完,毁了就毁了吧。这些言行令白氏感动不已。谁知蒲老板转头就拿出了当年签订的合同,说按照双方签字画押的条款,不算上损毁的原料,奇珍斋得交还六百定钱,三年累计,连本带息一共是现洋一千八百五十九元整!
这才是蒲寿昌今日此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宝船的损毁,梁亦清的暴卒,他都早已知道了,刚才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白氏泪如雨下,苦苦哀求蒲寿昌发善心。璧儿阻止了妈妈的告饶,强调要挺起腰杆做人,表示砸锅卖铁也要还债。蒲寿昌见机提出拿店里的存货、存料和那两副做活的水凳儿来抵债。
韩子奇以前到蒲寿昌店里送货,曾看到过他拿着匠人们辛苦做出的物件转手就可卖出数倍的利润。所以他心里很明白,蒲老板这次的盘算够狠,他把存货存料洗劫一空,再赚回来的钱会远不止那些欠款。
蒲寿昌离开前到琢玉坊中,小心地收起那幅《郑和航海图》,并把已经摔断了郑和右臂的宝船也捧起来,假惺惺地说把这个已残毁了没用的物件拿回去做个纪念。
璧儿要韩子奇把月饼还给蒲寿昌,韩子奇拿着月饼跟出来后,却求蒲老板收留,让他随着水凳儿进汇远斋。
蒲寿昌很不理解在奇珍斋面临倒闭的危难之际,梁亦清的得意门徒韩子奇竟然急于要改换门庭到把奇珍斋推入绝境的汇远斋,而且汇远斋并不需要手工艺人,蒲老板觉得没有收留这么一个穷小子的必要。韩子奇巧舌如簧,一番说辞下来,竟然让蒲寿昌有几分心动。韩子奇接着表示自己这三年跟着师傅手艺日精,再给他三年,自己能按图、按期把宝船交货。韩子奇投其所好,尽述其利,竟无一弊,这就使他不能不动心了,就应下了韩子奇的请求。
韩子奇送走了蒲寿昌,回到奇珍斋,默默地清点账目,把平日的流水明细账一一理清,托着账本和库存的现钱,向师母和师妹辞行。得知奇哥哥要投奔仇人,璧儿不容他分说解释就将他赶出了家门。
韩子奇从此归于蒲寿昌门下。蒲老板眼光敏锐,一件东西拿在手里,立即能大体推断出年代、质地和做工,赝品很难蒙蔽他的眼睛。汇远斋买卖不小,人却不多,账房和徒弟吃住干活都在店里。
韩子奇来到这里,便加入了这个行列,早晨跟着打扫,夜里挤着睡铺板。账房和师兄们不会琢玉,只会卖玉,言谈话语之间,却时时流露出对手艺人的不屑和微词。忍受着嘲弄和屈辱的韩子奇,很怀念在奇珍斋的温馨生活。但想到师傅没有完成的宝船,他还是把一切屈辱咽在心里,以“奴仆的奴仆”的身份,小心翼翼地和蒲寿昌以及账房、师兄相处。除了琢玉的时间以外,抢着做小徒弟应该做的一切,用勤劳的双手、恭顺的笑容、和善的言语,求得自己的生存。
三百六十五个日日夜夜在磨炼中过去了。
这一年,韩子奇不仅在琢玉,而且在留心汇远斋的买卖,在递茶送水、无意交谈之间偷偷地学到了账房和师兄们的“生意经”。最可喜的是有了师傅宝船的范本,他提前两年完成了那件宝船!
韩子奇的宝船尽得原画神韵,又酷似梁亦清的范本。蒲寿昌验收完毕后,拒绝了韩子奇想留下师傅范本的请求。从此范本不知去向,韩子奇的作品被卖给了英国商人沙蒙·亨特。
宝船卖掉的第二天,沙蒙·亨特又来了,指名要见梁亦清、韩子奇。蒲寿昌一方面疑惑买主怎么会知道琢玉人的姓名,另一方面又担心是货品出了毛病,买主来找麻烦。为了推卸责任,他立马叫来了韩子奇。
沙蒙·亨特热情地和韩子奇打招呼,韩子奇也不卑不亢地用英语回礼。沙特用流利的汉语赞扬梁亦清和韩子奇技艺精湛,蒲寿昌这才回过味儿来。了解到亨特先生此行的目的,蒲老板虽然很高兴,还是在疑惑琢玉人的名字是怎么泄露出去的,还暗自庆幸,梁亦清和奇珍斋都已经不存在了,韩子奇现在是他汇远斋的人。
只有沙蒙·亨特和韩子奇知道这个秘密。宝船竣工的那个晚上,韩子奇不甘心就这样放走自己的宝船,在宝船的底部端端正正地刻上了师傅和自己的名字。
亨特先生邀请韩子奇去自己下榻的饭店做客,蒲老板不得不应允。亨特先生的房间里满是中国古董,宝船被单独放在一个玻璃匣子里。亨特对韩子奇的宝船不吝赞美之词,认为他克服了玉雕的局限,吸收了绘画和木雕、砖雕、石刻的长处,集中了中国艺术的精髓,匠心独运地以圆雕、镂空和浮雕结合的手法,成功地体现了《郑和航海图》的气势和意境。
亨特还展示了一些有着千年历史的玉器藏品。韩子奇听着亨特滔滔不绝地讲述,仿佛又看到了那条在心中滚滚流淌的长河,同时又惭愧自己的无知,作为一个中国的琢玉艺人,竟然不如一个外国商人更懂得中国的玉器。亨特告诉韩子奇,自己的玉器知识主要来自于两位老师,一是博雅院里的“玉魔”老先生,另一位就是汇远斋的蒲老板。
而蒲老板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亨特讲述起了一件往事。蒲老板曾从“玉魔”老先生的后人那里以极低的价格购得三块珍贵的商代玉玦。几个外国商人慕名前来购买,每块估值五万。可谁也没料到蒲老板为了抬价,毁了两块玉玦,使最后那块成为稀世珍品,最后亨特先生不得不出价五十万买下了它。
韩子奇听到蒲寿昌这样糟蹋珍品,心脏都仿佛被人摘下来摔裂了。亨特先生趁机建议韩子奇用自己的技艺把损坏的玉玦复原。韩子奇的心中,像海面上风暴骤起,他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的这一天,就要到来了!他恳请亨特先生把他们的合作时间推迟两年。
两年之后,在汇远斋忙里忙外、既做活儿又照应买卖的韩子奇突然向蒲寿昌提出自己为做宝船而约定的三年期限已满,他该走了。蒲寿昌虽然很恼怒却也无可奈何。
离开汇远斋的韩子奇急匆匆回去找师娘和师妹。韩子奇告诉盛怒的璧儿,自己这三年替师傅把宝船做成了,洋庄买卖也摸着门道了,现在他要把奇珍斋的字号重新打起来。璧儿明白了师兄的苦心,既喜悦又愧疚,三年来那种无依无靠的空落落的感觉烟消云散了,韩子奇的男子汉气魄,使她看到了足以托付一切的力量。她主动提出愿意嫁给奇哥哥,共同来重振家业。
在这一章,读到中国源远流长的玉器发展历史时,我们的心和韩子奇一样心潮澎湃,有一种遨游于浩浩荡荡的历史激流的感觉。作者在前面几章也用到了这样的手法,讲述故事发展的同时,插入大段的、详尽的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介绍,如:传统的建筑文化,穆斯林的宗教文化,传统的手工艺等。
作者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这些长篇的介绍文字引入自然,有时候是随着故事情节带入,有时是作为背景交待,有时是通过人物的台词讲述。随后又自然将我们的视线收回,回到故事本身。这就是文学作品区别于影视作品的独有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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