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战中考——第363天

《人间鲁迅》

世间炎凉，人情冷暖

祖父遭难时，母亲担心孩子们被株连，于是让樟寿去大舅家躲避一时。以前樟寿作为大户人家的少爷，也来大舅家做过客，但这次不同，变成了一个前途未卜的逃难者。敏感的少年意识到，周围的目光变了，总包含着一种冷漠而尖刻的东西，像锥子一样扎向自己。

以前的樟寿，纯真幼稚，看到的都是乡村生活美好的那面，金黄的明月，碧绿的瓜田，少年手执钢叉，刺向一只想要逃跑的猹.....那是少年闰土给他描绘的梦。但现在梦醒了，他看到人们只是被囚禁在一块可以出卖力气的土地上，终年流汗，却始终无法摆脱暗淡的命运。

而家道中落的他，正在经历着同样的暗淡。一次，他看见一位亲戚同邻居挤眉弄眼地说话，看到自己走过来就住了嘴，只是交换着含义莫测的眼神。他疑心别人在说自己，果然没走两步就听亲戚说：“要饭的……”他的脸腾地烧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进去了。

等到父亲生病后，作为家里的长子，樟寿每天在当铺和药店间奔波。两个地方的柜台都是同样的高，伙计都是同样的傲慢。樟寿仰着脸，把典当的东西往上送去，再仰着脸把包好的药物接下来。他默默地把事情办好，默默地把剩余的钱交付给母亲，却从不吐露其中的烦恼。

当时樟寿有个能说话消闷儿的远房亲戚，他称为衍太太。有一天，他抱怨说自己有很多东西想买，就是没钱。衍太太说：“你母亲有钱。你去大橱的抽屉里寻去，角角落落里总能找到些珠子.....”樟寿不以为意，但一个月后他就听到了传言，说他偷了家里的东西去变卖。

这是樟寿第一次碰到“流言”这种东西。它太可怕了，无可追踪，无从辩白，甚至让善良的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地做了错事。那段时间，他不敢看人们的眼睛，不敢看母亲慈爱的笑。十几岁的樟寿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当那些和气地笑着的人露出獠牙时，竟恐怖如斯。

还有蓝爷爷，也在少年稚嫩的心灵上狠狠戳了一刀。周凤仪去世后，家族的长辈集会，商议对房产重新进行分配。孤儿寡母，柔弱可欺，樟寿一房分到的房屋既少又差。他当场提出不满，但长辈们却厉声怒喝，要他签字。樟寿抵触道：“我做不了主，得请示爷爷。”

他的话音未落，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吼骂起来，竟然是蓝爷爷！樟寿呆住了，他不明白老人之前那些温和的笑容，此刻逃去哪里了？他强忍着泪水，在心底呵呵地冷笑着。原来这才是真相啊，原来笑呵呵的面具下面，是狰狞贪婪的面容。人啊，复杂着呢！

于是少年樟寿决定离开故乡，离开这个残酷黑暗的所在。他决定进洋学堂去。在当时的绍兴，凡有带“洋”字的东西，无不招来人们的敌意、恐惧或鄙夷。这反倒让樟寿内心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他要去寻找那些为绍兴人所诟病的人，无论他们是畜生还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