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观园
近日翻一本书《秋水堂论金瓶梅》,作者田晓菲。前几年读《金瓶梅》,竟觉得它比《红楼梦》更好。当我脸色黯淡地在上下班人流中飘来荡去、斤斤计较着每日支出,当我不再年轻,不再貌美,浪漫与感性在实际中消磨殆尽,便活成了贾宝玉口中的“死鱼眼珠子”。
《红楼梦》是少男少女的恋情,纯洁梦幻。大观园将成年人排拒在外,自成方圆。然而少男少女总要走出园子,自诗的意境进到纷繁复杂的丛林,接受风雨摧残后面目全非。娇俏聪颖的黄蓉在《神雕侠侣》中便是功于心计的妇人,不再讨喜。
《金瓶梅》是成人世界,市井生活扯下遮羞的外衣,人人各怀心事,欲望如电网一般纵横交错。它展现的恰是《红楼梦》所唾弃的,是赵姨娘、多姑娘之流,烂泥般的人生浊臭不堪。然而浊臭中又充满着人情,恶有恶的道理,恶有恶的曲折。每个人都身不由己,任命运浪涛将自己颠上倒下。
《红楼梦》对赵姨娘没有同情,但她在众人鄙薄的眼神下一遍遍经受拷打,才练成了厚脸皮。尖酸刻薄是她的武器。女儿探春对她的无视又何尝不是戳在她内心的一根针?
“爱读《金瓶梅》,不是因为作者给我们看到人生的暗,要想看人生的黑暗,生活就是了,何必读小说呢?而是为了被包容进作者的慈悲。慈悲不是怜悯:怜悯来自优越感,慈悲是看到了书中人物的人性,由此产生的广大的同情。”田晓菲说。
也许当我们开始试图理解潘金莲,我们也便理解了我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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