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
农村的男孩都会游泳。很小的时候,大人是不让下水的,但禁不住水的诱惑,夏天便趁大人午睡时溜出去玩。我们那庄上有好几个池塘,后面有一个比较浅的,适合学游泳。我们常常在水里一泡一下午,等到上来时太阳已经偏西了,走起路来头重脚轻腿发飘。听说吃活虾可以会凫水,我们就常在水边摸虾,然后剥掉虾皮就生吃。吃过虾后不可能当时就会游水,时间长了就明白了,吃什么虾啊?在水里呆长了就会了。水里小鱼也多,夏天常在水面上游来游去的是一种叫秧苗的小鱼,不好捉,我们曾经用丝网捉过,效果不错,味道更好。
我们学校在西南方向,可以先向南再向西走,也可以先向西再向南走,我们常先向西,因为西边向南拐弯的地方有个小桥,我们爱在桥上玩一会儿再走。桥下面有水也有鱼,就是那种秧苗,我们就往水里吐唾沫,小鱼就争抢着去啜食。时间长了就成了固定的喂鱼程序了,但天天吐口水很累,口水一会儿就吐干了。有时我们也把馍带着去喂鱼,后来桥下的水渐少,至于干涸,也就罢了。
桥下是一条死河,名字里有个“河”字,但其实不是河,就是一条绵延几公里的宽窄深浅不等的沟,也经过我们村庄后面。死河里有螃蟹,我们也常在下午放学后专门绕远从河边走,掏螃蟹。螃蟹的洞是扁的,洞口常有尖尖的蟹脚印,别的洞里据说有水蛇,不敢轻易掏。水蛇从洞里出来的情景没有见过到,但是见过水蛇缠住青蛙吞下去的场面,青蛙叫得很凄惨。捉来的大大小小的蟹用绳子系成一串,农村人不会吃蟹,因为它没有什么肉,尽是壳。所以大多是玩,也有放养在更小的塘里的,但后来一个都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适应小池塘的脏水还是被鸭子吃了。至于现在街上卖的那种虾不像虾蟹不像蟹的所谓的龙虾,我们小时候没有见过,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大的红红的带着坚硬的壳的虾可能是在初三的时候,有一回在校园里见到一只被踩死的大虾,感觉很稀奇很震撼。 塘里还有河蚌,我们当地人叫它河瓢,可能因为它的壳有点像我们用的水瓢吧。河瓢肉不好吃,非常硬,它也不好玩,我们跟它没缘。不过有一回在上学路上的塘边拾到一些,我们就挖个坑把它们埋起来了,以为它们可以像动物冬眠那样,谁知过一段时间扒出来一看,全剩空壳了。田螺跟河蚌一样都有硬壳,肉质也相似,所以它们应该有亲戚,我们都不大理它们,除非量特别大,一般都是视而不见。
有一年天旱,大塘里也没水了,井离稻田又远,只好先把井水抽到塘里,再从塘里抽到田里。当塘里还剩一点水底子的时候,我们发现塘里有很多泥鳅,七八个也或许是十来个孩子每人捉了小半盆回家。这才明白塘里其实是有很多泥鳅的,只是塘干了后都躲到土里去了,在塘里放水然后快速抽干,泥鳅就会傻乎乎地留在那点水底子里。只不过这样捉泥鳅的成本太高,没人会傻到这样去捉它。后来上初中时,有一年也是天旱,校园里的塘也干了,塘底的泥都干裂成一块块的,我们就沿着裂缝把土撬开,找到很多泥鳅。它们把身体蜷起来,用身体粘液滚出一小窝湿润的空间度日。 我们村庄后面的沟塘里还有一种有点像泥鳅的鱼,尖尖的头,背鳍像锯齿一样,我们那里的人叫它刀鳅,据说会咬人,也不可以吃,我们就讨厌这种东西,用网撒到了也扔掉。
水里除了这些鱼虾蟹,还有水蛭,我们当地叫它马鳖,水草多的地方要防着它。它大约三到五厘米长,在水里身体上下摆动前进,两头都可以吸住人的身体,直到咬破皮肤吸到血了,才会又痛又痒。有一回,两个女孩也下水洗澡,就在水边浅的地方玩,结果一个女孩的短裤里进了一只,也不敢脱掉,两个人的脸都吓变色了。这种东西生命力强,据说能像曲蟮一样一变二,二变四,人们说它不怕干不怕淹,就怕放牛娃猛一翻。这个翻不是说把它肚皮翻朝天,而是说用一根草棍从一头捅进去,把它身体里面翻到外面,然后就把草棍插在地上,把它晒死。它的身体内部好像什么都没有,全身只是像一根管子一样,翻过来后看着只是有点凸凹而已。我们常在给稻田上水的时候捉到它,用脚踩过之后还担心它不死,就放在抽水的手扶拖拉机的机器上烤死才解恨。这是一种小的,还有一种大的,我们叫它马蟥,差不多有十到十五厘米长,比手指头还粗,我们都怕它。怕就恨,所以见了它就想办法处死,但是这家伙也有办法,它要受了惊吓就缩成一团,像一个乒乓球,非常硬,踩都踩不动,所以常常也拿它没办法,就一脚踢得远远的。
水里还有一种可怕的东西就是水蛇,据说水蛇没什么毒,就是被咬到了也只是起个青疙瘩,过一段就好了。但我们谁也不敢让它试咬一下,也没有见过被它咬一下是什么样子的伤。我们以为牙和舌都是蛇的武器,捉到蛇后就连舌带牙一起弄掉。有一回就这样把蛇处理完装到文具盒里带到学校玩,顺便吓吓女同学。
时光荏苒,旧日的时光总让人怀念,可是那些日子再也无法重现,只能偶尔在空闲的时候,掬一朵时光长河的浪花,慰藉一下沧桑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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