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呀,原来老师是会笑的
小学三年级我留级了。
现在想来,很庆幸当年留级并且很果断地转学了。
第一个小学的三年时光是我从来就不曾跟人提起过的,说起小学,我肯定都是特指的第二个小学。头三年我的记忆里除了被老师女儿嫌弃的眼神,还有就是二年级时数学老师大冬天拿着细竹条咬牙切齿,随时准备抽人的狰狞模样外加三年级时班主任老师大冬天穿着皮鞋对着学生猛踹,按着学生的头往墙上撞,把学生打得满面是血的恐怖画面,其余的任何一点带点正常人性之光的记忆都没有了,这实在是很难过的一件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我留级,当时觉得老师说啥就是啥,应该是成绩差吧,我对自己的成绩也从来没有一个定位和认知。只知道数学老师那随时准备抽人的细竹条并没有被我的手掌心临幸,因为背不了课文而被留堂的人里是没有我的,三年级有一次考试我的分数比那个被班主任捧上天的学生(其父亲是大队里的干部)还要高,但是我留级了。更为讽刺的是,当我转学之后,村小老师要求我们回去(当时村里一起念书的八九个孩子都一起转走了),并承诺说我们可以升级,不用留级。
一个三年级被留级的学生到了邻乡的另一所村小开始被老师注意到了。进班的第一天,老师让我们村一起转过来的几个孩子选一个成绩最好的,当时大家觉得我都是第二次读三年级了,应该成绩不会差吧,于是我被选为了学习委员。接下来老师果然惊讶地发现,我确实对老师讲的什么东西都很熟悉,于是语文课只要是每个单元的第一堂课通常都是我去讲台上带领同学们完成字词拼音的学习。语文每一篇课文最后都有一个中心思想的概括,通常我的总结归纳会被当作模板,我写的作文也都是被当成范文在全班朗读的,每次写完作文,老师都是习惯第一个拿我的作文来翻阅。
四年级时数学老师让我每天晚上召集我们同村的同学一起完成作业,负责把他们教会。记得有一次一道数学应用题,老师要求我们尽可能用多种不同的解法来解答,我想出了五种解法,然后讲给伙伴们听,但是就是没有办法让他们全部理解五种解法,最后不欢而散,现在想起来不禁哑然失笑。
不知不觉中,我走出了这个村小,开始外出参加比赛。有语文的,有数学的,也有语文数学同时进行的,但凡有比赛,第一个名额肯定是我的。
我原以为老师们都是如同前面所经历的老师那样,脸上从来只有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冷峻表情,在学生面前是高高自上如同神灵一般的存在。在这里我发现老师们很不一样,那时心里觉得很不可思议,会感叹“呀,原来老师是会笑的!”这种感叹让我隐约明白了老师其实不是神,也是普通人。这里的老师没有架子,也从不板起一副僵硬的面孔,他们会和我们聊天,和颜悦色,还会和我们开玩笑。慢慢地,我的胆子大了起来。印象很深的是四年级时的一个语文老师,他曾参加过对越反击自卫战。这个老师姓王,写得一手好字,我的毛笔字的起笔、笔锋等一些技巧还是他传授给我的。他的乒乓球也打得好,课间会和我们一起打球,我的乒乓球也是在这里开始启蒙的。他经常会逗我们,和我们斗嘴玩,也是在这种日常斗嘴的PK中,我还算利索的嘴皮子练成了,我惊讶地发现原来自己的口才也是很了得的。
有一次早读课上,王老师把我叫出去了。我正疑惑,他解释说他和五年级的语文老师打赌,确信我一定能做出五年级学生的一道语文竞赛题。五年级的语文老师不相信,因为那道题五年级参赛的同学没有做出来。于是我去了,看到写在桌面上的题,几下就完成了,其实很简单,就是给几组相似的词语找出相对应的正确搭配。于是那个五年级的老师当时就记住我了,然后我读五年级时他成了我的语文老师。
上面说了这么多,我不是为了证明自己多么厉害,其实我一直都深知自己很平凡,哪怕当时在那个小学里好像很厉害,但是即便当年年幼如我也很明白,我只是在一个小圈子里比较出类拔萃,放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我就渺小如尘埃。那时我就有一种清醒的认知:我这不算什么,顶多就是矮子里面找长(chang)子。我讲这些只是为了说明当时的老师是多么可敬,他们对待学生的方式是对么可贵!
真的很感谢这个村小里平凡可爱的老师们,也许他们并没有很高深的学识,也没有那些关于教育的高深的理论来武装自己,但是他们却用人类最朴实的情感,把孩子当作真正的人去对待,为他们注入人性的光辉,照亮了孩子的内心,也为孩子开启了不一样的人生。
顺便说一下,从转学的第二个三年级开始,冬天我终于不用再穿那件让人只恨不爱的棉袄了,因为这个冬天开始我拥有了人生第一件毛衣。红色的毛衣外面套上一件外衣,算是当时比较体面的穿搭了。而且外衣我也有了两件可以轮流换洗,于是那个皱巴巴的我开始抻头(舒展,看得过去)了。读四年级的时候,我又有了一件时髦货,那时叫丝绵袄,就是买的棉袄,夹层里面絮的是丝绵,棉袄里外两面可以换着穿,一面是红的,一面是蓝的。也许是女人骨子里天生自带的虚荣爱美之心,对于这件时髦货,我却很少穿,因为嫌弃穿上它臃肿,没有毛衣配外衣穿得利索。也许是从小练就的抗冻体质,一直到我离开老家外出工作时,冬天我从来没有穿过棉袄,过冬的标配永远是毛衣外面套外套。
共有 0 条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