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导员的碎碎念|回应不能剥黄豆的问题:时间如何实现加速?时间的加速如何制造出新的异化?

    我们可以不加班吗?制度并没有规定我们非加班不可,加班是自愿的。这样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们被什么东西管制了,但其实并没有外在的压迫者在管制我们,我们不想加班,但不得不加班,而且还依赖加班,这就是我们今天面临的“新异化”,类似的情境在当下经常可见。

      在我们生活的数字媒介技术时代,除非与现代科学技术解绑,远离社会加速的轨道,否则任何人都无法逃脱身不由 己的加速命运。在社会加速的诸多要素中,时间是首要因素:“时间并非只是一个特殊的社会领域,会化而是所有社会领域的核心构成要素。”

      当下,我们对时间的理解显然已经超越观察星辰变化、钟表刻度等外在时间观,而转向从“生命展开方式的意义上重新诠释时间”,在社会加速时代,时间越来越脱离其本真性、自然性,逐渐以我们没有察觉到的方式建构起一个“时间体制”,庞大到吞噬一切,而且隐形、不可见、,监督、支配、压迫和剥夺人的自主性以及完整意义上的美好生活。

    “时间体制”年最核心的要件就是“加速”。因为时间无法有实质意义上的加速(物理时间的一分钟不会变成两分钟,一天二十四小时不会变成四十八小时),因此,只有一可能,那就是现代社会的“时间”与自然的物理时间处于分裂状态,而重构的“时间体制”改变了我们对于时间的认知和时间的组织,是其中隐藏的底层逻辑。

      在新的社会时空关系中,往常人类知觉中空间优先于时间的观念逐渐被时间优先于空间的观念所取代。其实,80年代“时间就是金钱”的话语表述和价值转变就开启了这种时间优先的观念,只是到晚近才发展为一种“时间体制”,现代社会的深度异化在这种时间转向中不可逆转地形成了。

    第一,个体支配的时间严重匮乏。科技加速,理应节省时间,减轻劳动压力,缩短劳动时间,让我们获取更美好的生活,但现实情况正好相反,我们没有获得更多用于休闲和改善生活品质的时间,而是陷入严重的时间匮乏之中。在现代社会生活中,我们无法清晰地区分工作时间和休闲时间,工作时“模鱼”(偷闲),休闲时则不得不工作。我们为了更高效地处理工作和日常事务,发明了各种能帮助我们节省时间的智能设备:洗碗机、扫地机器人、预约煮饭、智能导航以及一键遥控家电设备等,以增加更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但事与愿违,我们省下的时间越多,我们拥有的时间就越少。

      第二,时间加速被设计进几乎所有的社会组织中,却并没有因此而改善工作环境、丰富社会资源。比如,严格控制个人时间和提升效率的“倒计时”、日程表、截止日期等作为时间制度被普遍采用,时间管理软件被大量开发和使用。外卖平台的倒计时制度十分典型,外卖骑手被平台加速主义逻辑捆绑,送单速度被要求越来越快,在竞争日益激烈的市场中,让可测量的时间区间尽可能缩短,成为平台和骑手共同追逐的目标。再如一些高校“非升即走”制度、不少企业KP|(关键绩效指标)考核等,无不要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最高效率。时间体制成为隐性规范力对社会主体施以持续的压力,国内有学者称之为“时间的暴政”。

      第三,时间加速处于现代社会分配模式的核心。所有社会都拥有正当、合理的分配方式,以安置和协调全社会的资源和物产财富,以及权力、地位和社会身份的分配。而在现代社会,加速竞争成为所有领域最主要的分配模式和原则。时间被赋予了大于一切的价值,并且以货币的形式来衡量,成为精心安排和智能系统计算的对象。在现代物流生会加速中,速度成为平台和从业者的核心竞争力,平台通过数据、算法,将精心设计的“速度”考核指标,而快递小哥、外卖骑手则被裹挟进算法、监测和评价系统,无须自主性和自我,成为“送货机器人”,人彻底沦为实现目标的工具。

    第四,科技、社会和生活节奏的加速将人置于巨大的焦虑之中。在越来越白热化的竞速和竞争中,被捆上时间战车的个体,总觉得自己只要稍有松懈,知识、技能、穿着、语言等就会落伍。互联网企业不断生产“黑话”,年轻人源源不断地输出新流行语,人们被逼迫着追赶他们在科技社会中所感受到的变迁速度,以免失去任何有潜在价值的可能性,保持“在线”的竞争能力。人类普遍的焦虑便由此而生。社会加速逻辑成了凌驾于人之上的本质主义的肆虐,人们宛如滚轮中的仓鼠,不断被加速逻辑所催逼和支配。

      最终,现代时间体制彻底改变了人类与世界之间的关系,在个体的生命历程中,世界不再是稳定不变的。这对身份认同的模式与主体的形成带来深远影响,一方面,人们在持续不断的加速驱赶中,减少了自我反思以及对世界的审视,削弱了宝贵的自主性体验,从而造成生命与世界的疏离与陌生,难以建立与世界之间和谐共鸣的关系,因而身陷痛苦泥淖,深度自我异化。另一方面,现代的自我认同已经出现新的变化,人们不再执着于传统的有规划、有目的、一致性的自我,而是依据不同情境,接受不确定的、暂时的、多元的自我。也就是说,人生不可规划,只能随波逐流,随时被新的具有吸引力的机会带往新的赛道。如此,我们越来越无法将个体生命时间与我们所处的历史时间有意义地联结在一起,自我与世界之间的关系由此扭曲变形。

    ———转载马中红教授《“躺平”,抵御深度异化的另类姿势》论文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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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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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ech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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