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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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初见龙

我们的国家存在着一位伟大的除妖人—龙。

在他的庇护下，我们的祖国日益兴旺富强，繁荣昌盛。国家的子民都因身处有龙之国而引以为豪。

从来没有人真正了解过龙。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有遇见龙的机会，有人说他身居高位，有着不可一世的威严。有人形容他爪踏绛气，身披祥云，声大如鼓，动辄有雷云翻涌。也有人说他其实跟人没有什么两样，不过是脑袋上多了一副龙角，能只身浮于蔚蓝之空，有着仙人之姿。

可我清楚，这一切并非如此，龙其实并不像传言中那般生得奇形怪状。我在很小的时候，曾有幸见过龙，并与他有过一个约定。细说起这些，已是数十年前之事了。

孩童时的我正在球场与伙伴们争抢着脚下的球，灵活的我一下子将球抢断下来并凭借着强硬的身体，将大力抽射进球门。身为孩子中最灵敏的那位，我自然也是草坪上蹴鞠最厉害的那个。

在这个满是妖魔的世界，优秀的身体天赋就意味着有更多与妖兽对抗的资本，当然也意味着未来有更大的机会成为除妖人，获取更大的成就。

虽然，除妖人是这片大陆上最危险的职业，但也是最热门，最具荣耀的职业。成为除妖人后的死亡率很高，可只要能够生存下来，无一不获得人们的赞誉与拥护，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

而龙，就是我们国家最强大的除妖人。

他偶然在球场上看到了挥洒汗水的孩子们，便沿着台阶走下来与我们友好地打起招呼，称赞起来：“小朋友们，你们蹴鞠真厉害呀。”

所有在场的小伙伴们都惊讶的盯着他，有一个小伙伴一下子认出了他，口吃般吞吞吐吐道：“龙…是龙！”

这是怎样一副俊朗的面孔啊，一席龙袍着身，似有祥云缭绕，亲切的面庞中黯藏着神秘的气息。

其实我早就知道龙的存在，也一直期盼着自己长大后能成为最优秀的那个除妖人，离开这片狭隘的山村，像鹏一般，扶摇而上九万里。我有太多的疑惑想请教龙，可当龙真的到了面前时，想要说的话、求教的问题，却好像被石头堵住了一样，一时难以脱口而出。

深呼了几口气，我才从见龙的狂喜与惊讶中平复下来，向他问出了我一直想问的那个问题：“龙，我要怎么样才能成为像你一样强大的除妖人呐！”

龙听后先是一愣，而后笑答道：“像我一样可是很难的呢。”他忽地唤出一飞剑，对着远空高山凌空一指，那峰峦顷刻间崩塌粉碎，惹得小伙伴们一阵叫好，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等你能用剑屠尽了天下妖魔，就可以像我一样强大了。”龙看向我，如是说道。

我凝视着他，一脸严肃地认真说道：“我叫风！我早晚会变得和你一样强大，甚至超过你！”

他笑着低头看向我，抚摸了下我的头，说道：

“那我可等着呢，等你强到能打败我的时候，就来找我。”

随后他爽朗一笑，拂袖而去，不留一丝踪影。

二、学剑

望向那破碎的山峦，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那柄一往无前的飞剑如一根长钉，深深扎进了我的脑海。

此刻我的念头仅剩下一个：学剑，我要拜师学剑，只要学得高深精湛的剑术，辅之以深不可测的内功修为，我肯定能成为龙那般强大的除妖人，以剑祛邪斩妖，受人尊崇，逍遥自在。

听闻北周山上归隐着一名老剑圣，曾以一剑斩断剑墟山腰，留下溢漫奥义的剑痕，吸引无数修剑之人观摩参悟，实力深不可测。如果能拜入他的门下，我一定会学剑有成。

可我身处南方的偏僻小城，衣衫单薄，口袋仅剩铜钱几枚，而此行又山迢路远。纵使如此，我还是义无反顾地踏上拜师学剑的道路。

不知过了多久，也数不清穿越过了多少座城镇，我终于来到北周山下，匆忙地啃上几口干粮，灌几口冰凉的水入喉，轻轻理了下凌乱的发尾，便径直走上山去。

那山头，果真有一老翁垂钓于池，神似假寐，身若薄纸，仿若能被吹往任何地方却又巍然如泰山一般稳重。见此，我激动地跪下，连忙俯身于地，道明此次来意。

“师傅，请收下我，我想跟着您练剑。”我诚恳地祈求。

老者不语，漠然地将饵料套上弯钩，继续垂钓。仿佛没有觉察我的存在。天气愈来愈冷，风雪吹浮在他的身外两三米处就停滞不前，而我却已经逐渐被冻得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神志变得模糊。

可我仍咬着牙跪地不起，拿出了程门立雪的精神。直至自己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还保持着跪姿。在我被冰雪冻倒于地后许久，老者终于动了，他轻叹了口气，感慨道：“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虽我早已立下誓言不再收徒，但这次，我得破例了。”话毕，老者大手一挥，将我送下山去。

再度醒来之时，我已在一陌生的村庄，平躺于一小床上。一花胡老者生气地指着我的鼻子破口大骂：“小兔崽子，踩坏了我刚种下的九叶花！必须给我赔偿。”

我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记得自己在求学拜师的时候晕了过去。至于踩坏花圃什么的，完全没有任何头绪。况且我两袖清风，哪有赔偿的资本，只得摊手苦笑解释道：“可以先赊账吗，我囊中羞涩，等我学剑有成，必百倍奉还。”

花胡老者上下打量着我瘦弱的身躯，不可置信道：“你？学剑？”

我的怒气一下子起来了，眼神里冒着火，坚毅地驳斥道：“怎么？有何不可？传闻皇宫中八皇子先天体虚瘦弱不得运动，照样学剑有成，我比其犹有过之，如何练不得？”

花胡老者哈哈大笑：“好！好！那你就跟着我学剑，作为赔偿我九叶花的代价吧！”

我双手环抱在胸前，不满地转过头表示抗拒：“跟着你能学到什么？我要拜的师傅可是老剑圣！北周山的那位！”

花胡老者气的不轻，狠狠扯住我的衣袖：“那就立马赔钱！跟我犟什么？！”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身无分文的我只好答应了我这位便宜师傅，从此跟着他开始学剑。

“今天起，除了每天上山帮我打水、劈材、浇花、做饭之外，每天必须扎马步一个时辰！不许偷懒！”花胡老者说着便将水桶递给了我。

我对这与练剑无关的日程安排尤为不满，将木桶搁置在地，当即表示不干：“你不是要教我练剑吗！怎么尽是干些打杂的活。”

“不想干？那就赔我九叶花的钱！拿五百两白银来你就可以走了！”花胡老者叉着腰伸出手看着我，示意我早点做出抉择。无奈，我只好捡起水桶，向着山上走去。

“可恶的无赖老头，尽会折腾我！”我小声暗骂着。但为了还债，我也只好付出苦力，以工代赔了。

冬去春来，日升月落，不觉间我已在此劳作三年。便宜师傅给我安排各种奇怪的活虽然劳力费劲，却也未曾在吃穿上亏待过我。在好酒好肉的滋养下，我的身子愈发壮实，肌肉虬结，手臂青筋暴起，满是蛮力。

这天早晨，当我如往日一般扎着马步修行之时，师傅将两本书置在我身前，将我叫停：“这几天好好研究一下这本心法和这门剑法，有不懂自己多研究再来问我，你的底子已经打好，可以开始修炼了。”言毕，便踏着青云漫步走出门外逛街去了。

我抓起这两本书，兴奋的跃起，多年的修习果然没有被辜负，我的大侠之路就要就此开始了！

然而，打开书本的霎那，心头的热血当即被泼了一盆冷水。这繁杂的文字、难以理解的断句、模糊的动作图谱，成了我修炼之路上最大的阻碍。无奈，我只好用心的拆解，反复的练习，毕竟，勤能补拙嘛。

练剑闲暇之时，师傅总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我聊上几句，但通常都是这个糟老头在炫耀自己年轻时的辉煌事迹，只是句句都离不开当年：

“当年武林之中，何人不识我？喝醉我便卧于皇城之上，无人敢叫醒我。更别说多少师姐师妹曾与我月下花前，为师的魅力可大着呢！”

每每说到此，我总不免停下手中的剑，擦擦头上的热汗，忍不住吐槽道：

“师傅，以前您那么厉害，究竟是咋混的，沦落到这乡野小痞了都。”

“滚蛋！今天给我加练半个时辰！”

老头子胡子气的都翘了起来，抓起折扇就敲打在我的头上，随后就摇着扇子出门散心去了。

“这老头子，真是犟脾气。”我摊摊手，继续刻苦的练习起来，挥剑时的每一个破空声，都让我感觉到自己离梦想更近了一些。不过，想成为龙那样伟大的除妖人，我目前的水平还是远远不够的吧？

数年如一日的苦练下，我的剑术开始变得精湛，如剑一般锐利的气质也开始沾染于身上衣袍的每一处。一次练习中，我仿佛突破了瓶颈，只觉无比畅快。那未曾被我打坏过的练习人偶，竟在这次被我轻松的一剑斩断。

那晚，师傅买了好几只叫花鸡，还拿出了珍藏多年的酒，师徒两人就这样在月光下大口饮酒吃肉，闲扯着那些有的没的。一直到夜深，师傅拍着我的肩膀，意味深长道：

“风，你的剑术有成，是时候出去历练了。你的理想不是成为最强的除妖人么？一直闭门造车可没法实现你的理想。”

“可我觉得我还有很多没有学会，没有准备好，离龙那般强大的存在还有很大的差距。”

“该教会给你的我已经都教了，明天就收拾行囊出发，剩下的路得靠你自己去走了，那九叶草的债，为我打杂的这多年，你也早就还清了。”

之后，我们师徒二人便没有再多说别的话，只是低头默默地吃饭，似乎都在想着心事。第二天清晨，我早早便收拾好了行装，在门口与师傅道别：

“师傅，我出发了，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事项么？”我鞠躬向师傅行了一礼。

“出去要是惹了事，别说我是你师傅就行了。”师傅轻轻拍拍我的肩膀，微笑着与我挥手道别。

三、斩妖

听闻西歧山下有一恶人相聚之地，名为罗刹村。常年有人与妖怪合作，奸杀抢掠，无恶不作。我决定向西前去，一探究竟。若是有邪祟作孽，我自然不会轻饶。

一路西行，临近罗刹村时的荒诞景象简直令人反胃。饿殍遍野、尸横满地，甚至有易子而食之人。拦路的小妖怪皆被我一剑斩灭，直至深入村内，我才恍然发觉，此地早已是妖魔的驻地。

忽的一阵黑烟滚滚，地动山摇。一只毛发漆黑，通体雄健的巨猿向我冲袭而来。我连忙拿剑抵挡，他一拳顶开我的兵器，试图将我抱摔在地，却被我反手借力蹬开，精准一剑刺入要害，一招制敌。

巨猿不甘地倒地，捂着脖颈喃喃道：

“你和龙年轻的时候…果然很像…”

我感到惊愕，发问：

“你是怎么知道龙的？”

巨猿呵着气，缓声道：

“我的父亲，曾死在他的剑下…不过，你就离龙，还差的很远呢，呵呵呵，死在一个不知名的剑客手下，我真是不甘心啊…”

“噢？不知名？我的名字叫风，以后我会超越龙，你死的不冤。”我叉着腰，不屑地待在原地，看着它的生命一点点消逝殆尽。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你要是能打败穷奇，那才有机会真的超过龙，毕竟那可是在龙手下存活下来的，属于我们妖族的至强者。”巨猿的话语声越来越弱，慢慢失去了气息…

“穷奇…么？”一边思考着，我一边将巨猿值钱的部位取下：“不过一妖兽耳，我定会用手中的剑，击败它，证明我的实力。”

传言穷奇神出鬼没，没有固定的踪影。为了寻找并打败它，在这段路途中，我四处游历收集线索，不断修炼，斩尽妖魔鬼怪，积累战斗经验。整日与剑为伴，感天悟道，终于隐约触摸到了剑意的层次，要知道，目前这世上，领悟剑意的也唯有老剑圣一人。

有幸的是，穷奇最近一次出现的线索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了。由此我毫不犹豫地带上宝剑，赶往它最后一次出没的火山谷口。

果不其然，此刻的它正身处炽热的岩浆池内，腹部剧烈伸缩，俨然一副刚突破新境界的模样，双鼻轻轻一吐，便是强大的炎浪迸溅而出。它似乎早就看到了我，好奇般地张口，率先向我发问：

“人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将剑一横，挽了个剑花，答道：

“自然是来击败你，成为像龙那般最强大的除妖人。”

它用爪挠了挠头表示不理解，轻笑道：“好吧，你可以出剑了。”

我双腿横踏地面，如子弹般朝穷奇冲去。它只一爪便将我拍飞在墙面，一股老血顿时从我嘴角涌出。

强，太强了…

以我的实力，真的能打败它吗？我的信念第一次出现了动摇，可剑道向来是一往无前的，即使不敌，我也需奋力一搏。

然而穷奇那紧接而来的第二爪直接击穿了我的右肩，令我失去了抬剑反抗的气力。

它笑盈盈地看着我，好是嘲弄般道：“就这点实力的话，你这辈子都追不上龙了，当年龙饶过我一命，让我不要再伤人。为了兑现诺言，这次我也饶过你一命。”

我低着头，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闭着眼，回顾着我一路的努力。可笑我一路修行学剑、斩妖除恶，却连龙的手下败将都打不过。

恍惚间，一柄无形的剑扎进了我的心脏，使得我浑身一震，瞬间心血狂涌。

是剑意！我突破了达到了剑意的境界！

右肩早已疼得麻木，可我却仍依靠意志举起了剑，朝着穷奇缓慢走去。

穷奇面露惊恐，不断后退，惧声道：“什…什么？！这一往无前的剑势…你…你竟能临阵突破，还领悟到了剑意？！”

我不再多言，随手挥出平平无奇的一剑，就将穷奇斩至重伤，却又刻意避开要害，饶过了他的性命。将剑收起，我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以后不要再伤人了。”

自此，风的名声大火，在江湖的传言中，甚至有谣传：“风的实力还要远远胜过龙一筹。”

然而，这个传言可没法找到实人验证了。自穷奇一战后，江湖再也难觅风的踪影。有人说：风是和龙一样，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独自修行去了…

四、再见龙

在时隔多年后，我在一地乡村酒馆再次遇见了龙。

“龙！你是除妖人，龙！”激动的话语在我嘴中脱口而出。

“不不不…我就一酒鬼罢了…”他下意识地后退，醉意染红了他的脸颊。

“你可不是酒鬼，告诉我要用剑屠尽天下妖魔，变得更强大的人，不正是你么！”

“剑？剑在哪呢？”他笑问道。

“你手中的厚茧，你眼里的锐气！”

“可现在我双手空空如也…”他摊了摊手。

我怒声呵斥：“为何弃剑？”

“因为，我是我，剑是剑。终归殊途啊…”

“可手中握剑的你，才是妖魔皆惧的龙啊。”

“可手中无剑我才能手握乾坤，心驰大道。”

“大道须争！我们当以剑为道！”

“不争不争…”他一口饮下浊酒，继续道：

“道在山河，也在春秋。我能斩断天下神魔，却拯救不了我心爱的人。”

“生死不过新的开始，一剑破之！”

“非也！”他长叹一口气，“当你赢时，输赢在剑，当你败时，输赢在心。”

“不在剑？在心？”我大惑不解，“那我苦练毕生，所谓何求？”

“为了虚名…为了见我？”他讥笑不已。

“不，我是为了迈过你这道坎，取代你，哪怕这一战后，我居之东篱…”

他将酒杯放下，笑道：“哈哈哈哈…可现在的我在山在水，在草在木，在星辰，在烟火。你想赢的，是哪一个我？”

我不解：“为何有这么多的你？”

他露出双手，叹道：“因为我两手空空，无剑。”

“手握天道…难道，我再也赢不了你了？”

“你想赢的，只不过是你的欲望，可欲望如水，挥之不绝…如何赢之？”

“可，我的剑够快！”我轻抚手中的剑，似要证明一般。

“不过三尺。”他并不理会我的动作，将杯中酒斟满，仰头饮下：“如何千里决断？！”

“难道我已到此为止？”

“不，刚刚开始。”他笑着拍着我的肩膀，一阵酒气沁入我的鼻腔。

“如我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