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胡品清‖夜间飞行

    诗人沉思的书在孔网散出,我挑选了几本,其中有《夜间飞行》——法国作家圣·艾克徐贝利著,胡品清译。圣·艾克徐贝利常译成圣埃克苏佩里,他的《小王子》风靡世界,《夜间飞行》名气不大,给人的震撼也不小。

  《夜间飞行》一九七八年由天王星出版社出版,没有纪德的序文,没有译后记,有作者和本书的简介,雷骧的插图,共150页的薄薄小册。封面图是西班牙画家胡安·米罗的星空图,简单,深邃,还有点眩晕,正如读此书的感觉。《夜间飞行》讲三架邮机在夜间飞行,从不同的方向带着邮件飞回布厄诺斯艾勒斯,再由欧洲邮机转运到欧洲。这一晚,天上的飞行员,地上航空站的经理、督察员、工头,还有飞行员的妻子经历了什么?

    圣·艾克徐贝利是法国早期的飞行员,曾在拉泰戈埃尔航空公司工作,开发南美洲的邮路航线。 他的双重身份,使他的作品独树一帜:既有飞行员的高度俯瞰大地,又有文学家的深度思索人生。

  我坐过一次飞机,明朗天空,云团静悬,触手可及,清晰得不真实,不敢伸手只顾呆看。读胡品清翻译的《夜间飞行》,觉得圣·艾克徐贝利观察细致入微,心思柔软又不失刚硬。

  日暮时分飞机起飞,夕阳映照山峰、平原,飞机经过城市、草原、农庄,一片宁静。飞行员视察它们,犹如巡视自己的王国,轻松又疲倦。夜幕降临后,墨黑的夜倾泻下来覆盖一切,看不清,渴望与远处的灯光相遇。当飞机穿越黑夜时,布厄诺斯艾勒斯航空站负责人利维耶正不安地等待。等待中的利维耶头发发白,腰痛,疲惫,忧心忡忡。为了保证邮机比火车、轮船高速的优势,他力排众议,成为夜间飞行唯一的拥护者。在等待中他观看航行路线,问询一路的天气情况;与督察员谈话,强调规则和权威;签字辞退犯错的老职员;和欧洲号飞行员面谈,鼓励他战胜来自恶劣天气的恐惧。此时布厄诺斯艾勒斯的夜空很清,星星也亮。

      智利号邮机经历了飓风和雪崩,有惊无险到达目的地。飞行员贝勒韩惊魂不定迟迟不出驾驶室,回公司的路上欲言又止还是选择沉默。渴望友情的督察员霍比诺邀请贝勒韩一起吃晚餐,还向他展示自己的秘密收藏,结果利维耶找霍比诺谈话要求他寻找由头惩罚贝勒韩,这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是没有告知一路上所遭遇的恶劣天气?还是下属不配拥有督察员的友情?或者上司拥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法比安驾驶着巴达戈尼号邮机踏夜而来,这架邮机作者浓墨重彩地描写。开篇的宁静与中间遭遇激烈的暴风雨形成鲜明对比,让读者体会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生无常的无力感。巴达戈尼号邮机已经被暴风雨包围,更远的四面八方还是暴风雨。他们需要帮助,渴求帮助,跟飞行员在一起的通讯员向布厄诺斯艾勒斯航空站请求指示,却接收不到任何消息。命运由自己掌控却又无法掌握。法比安操纵邮机急速上升或者俯冲试图摆脱暴风雨的束缚,最终冲到暴风雨之上三千八百公尺。那里一片宁静,有星星和月亮,云彩亮得炫目,与总站也联系上了。可是暴风雨不停,旋风不止,燃油只能坚持半小时,飞机飞不过海洋,不知所踪。

    法比安的妻子也在等他回家。她睡一会儿又醒一会儿,醒来就看天,计算飞机到达的地方。等得太久不得不打电话问询航空站,接电话的人却无法安抚她——没有人知道法比安和飞机去了哪里。第二天利维坦接见了她,可是她想要的结果等不来也只能再等待。

  《夜间飞行》故事简单:夜间飞行的三架飞机,一架有惊无险,一架顺利抵达,一架空中失联。利维坦不忘初心,仍坚持夜间飞行。铅笔素描,壮阔的风景,复杂的心理活动吸引了读者更多的注意力,没法沉浸在悲剧中,而是思考有比生命更可贵的追求吗?成全公众的便利一定要牺牲个人的幸福和生命吗?面对挫折的打压,人到中年还有魄力鼓起勇气咬紧牙关坚持最初的梦想吗?

  由于文字表达与阅读理解的隔膜,小书中有些字词很突兀,读得不流畅,不妨碍我对它的喜欢和探究。何况它还是一本译者签名题词本——“送给沉思,带着初秋的祝福  品清”,见证了女子间的情谊。在孔网拍卖区发现一段更有意思的题词:“沉思,送你书很累,写得太智性,你说我不像女人,写得太感性,你说只是纪念品。这又是纪念品,因为只有纪念品才能忘记所有陷害我的人。”可惜早已拍出,不知书在谁家。从这些题词来看,她们彼此坦诚,交情非同一般;胡品清是个有故事的人。

    不搜不知道,一搜要惊诧。  胡品清是浙江人,居然在南昌生活了一段时间,渡过了寂寞而丰盈的童年、少年。她很小就远离父母到南昌跟随严厉冷情的祖母。四、五岁时祖母就要求她天天诵背经史子集,被动接受了传统的启蒙教育。后来又读教会女中,接触到浪漫的西洋文学,还以公费生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浙江大学英文系。难怪她的同学许渊冲讲她是高才生,秀外慧中。浙大毕业后的胡品清“有着传奇的人生旅程和丰硕的文学业绩,堪称中法文学交流史上的奇女子”。她当过重庆南开中学的英语老师,任过中央通讯社英文部编辑,伊朗大使馆英文秘书和法国大使馆新闻处译员。正是在法国大使馆任职,结识法国驻中国大使馆的武官后来兼外交家、研究中国历史的汉学家纪业马,成就一段跨国姻缘,随他去泰国,去法国,漂泊异乡。作为外交官和汉学家的纪夫人,她下得了厨房上得了厅堂:钱穆在《八十忆双亲  师友杂忆》中回忆他在巴黎,“巴黎大学中国文献馆馆长纪业马,因事离巴黎,其夫人胡品清乃中国人,特在家设一茶会,晤见中、法、英、美学人近二十人”。她还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无儿无女的胡品清,文学是她心灵的港湾。她写诗,译介中国古典文学和新诗,在巴黎大学深造研究现代文学。可是跨国婚姻中琴瑟难和鸣,浪漫的巴黎抚慰不了她那颗敏感多情孤寂的心,最终劳燕分飞。1962年她应老师张其昀之邀到台湾主持正在建设中的中国文化学院法文系。初到台湾的胡品清,受到官方莫须有的打压,文友们的冷眼,相知的朋友覃子豪又病逝了。敏感内向的她,呆在阳明山躲进小楼成一统,以书为伴,教书,译书,写书、评书。她在文字的海洋中自在遨游,写诗,写散文,写小说,写歌词,抒发她的多愁善感。夏祖丽的女作家访问记出版前,林海音帮她邀请女作家们聚会谈意见,其中就请到了难请的胡品清,“连整天窝在阳明山上哀愁的胡品清也一口答应”。这是胡品清小女人的一面,沉思才会说是纪念品。她在克服眼疾的情况下写出这么多的成果,可见她的坚韧心性。

    胡品清多才多能。她还中法互译,《夜间飞行》就是其中之一,但这不是她代表性的译作,《法兰西诗选》才是。法国作家为中法文化交流做出类文章真诚,有感而发,自由沉思,诗人,本名沈允锡,曾任职粤汉铁路、川湘公路局及重庆电信局、台北空军总部通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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