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赞美过你家的煤气灶和自来水吗?
上次写过慌张的妈妈。
妈妈的慌张还体现在:每当我喊妈妈开门,妈妈一旦知道,必定dingdingdongdong地跑过来开门。
——为什么我不带钥匙,要喊屋里的人开门?因为:屋里的人爱我。——恃宠而娇: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今天上午妈妈锻炼归来,
拎了许多东西。
中午时,妈妈自我检讨:我管不住自己买肉。
妈妈每天的事业:光顾脚力所及范围内的超市,货比几家,择价格低的质量差不多的买进。
妈妈的记忆力精人,熟记各个超市各类菜肉米花生苹果等等价格,超市之间横向比,时间轴上纵向比。
妈妈买猪肉有瘾,冰箱冰冻层向来塞得满满的,常常因为太满,抽屉拉都拉不动。
今天第一次听妈自我检讨:我管不住自己买肉。
我说,管不住就管不住嘛,多吃就行。
妈妈看我如此通情达理,就向我诉说她买的苹果,你看,这么大的苹果,永辉四块九角九一斤,别的地方要卖十几块,至少也要八块。
妈妈知道我吃苹果有瘾,所以保证家里苹果不断,我都不知道苹果的价格。
我看了看那些又大又红的苹果,大声说:谢谢妈妈。
没想到妈妈眼圈红了,她说,谢什么?你们把我供起的。
——妈妈和我们一起生活,供是谈不上的,妈妈每天跑进跑出的,妈妈对我们的付出比海还深,比地厚,比天高。
妈妈话匣子打开,说电视里一位母亲养了九个孩子,到老来将母亲推业推去,有人去采访,说,母亲一人将你们九位养大,而你们九位养不了母亲一人?
妈妈就说到我们小时候,往屋里一甩,有时托邻居小脚老太太顺便看一眼,不知不觉就拉扯大了。
说到那时候大人家里地里忙个不歇气,我生下来只理过一次发,任由头发长,梳两个小辫再挽起来扎个揪揪,一个月梳一次头,就那还可美,院子里的人叫我“上海妹儿”。
我一听,才知道自己小时候一个月梳一次头。
想起妹妹生下来,让她躺在床上,那时我五岁了,有些记事了,妹妹乖乖地躺在楼上妈妈爸 爸那雕着花的床上,瓦屋顶亮瓦的光照着那张床和床上的小妹妹,两岁多的弟弟和我大概会看看她,陪伴她,但不能与她交流——因为妹妹还不会坐、不会说话。
妹妹的头发大概一个月也没能梳一次,待有空将妹抱出来见天日时,妹那乱蓬蓬的头发里长着虱子。
那时我们内衣上头发上都是那恼人的玩意儿,
大概持续到妹妹十来岁,我十五岁去上军校时,
用敌百虫普遍地杀,才禁绝。
如果说苦难有样子的话,那就是无休无止的劳作,去学校厕所底部刮大粪,乖乖躺在床上的幼子,虱子,乱蓬蓬没时间梳的头发。
但是在苦难中,没有感觉到苦难。
有大粪刮——兴高采烈,大粪:意味着好收成。
我不知道我小时候一个月梳一次头——今天刚知道。
我想起妹妹小时候的样子,今天感到了心酸——妹妹那时自己感觉不到。
妈妈说起这一切时,是轻描淡写的,就那样,你们唰地就长大了。
经历过苦难的妈妈,现在动不动表扬自来水和煤气灶,一拧就有水了,一拧就有火了。
靠挑水、烧柴或煤喂养一家老少以及猪,水与火需要付出劳力,长年累月日复一日——所以如今这“一拧”,妈妈觉得有必要常常为之唱赞歌。
……
你,赞美过你家的煤气灶和自来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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