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湖·星海

焦黑的夜里闪着星子昏黄，黯淡的；十月的风中夹杂着桂香浓稠，甜腻的。黑板上白粉笔“刺啦”划下刺耳的声音，老师的嘴在无声地张合，同学端着一脸漠然无谓，任泪水留恋眼眶，泪渍打湿脸庞。星海垂下头，泪珠滑入嘴角，海水的味道沁入口鼻，真的，又苦又咸。

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没人在意一条丧家之犬，就好像现在，漫天的星星没有一颗是为我照亮的。我呀，被抛弃了呀，一个没人要的野孩子。

……

花园里几棵桂花暗自生香，精致的复式小楼里落下一道鸿沟，“离婚！”只单单一句话，便将一座房子劈成两半。女人癫狂扭曲的嘴脸和男人亘古不变的沉默交杂在一起，破碎的瓷碗，被打坏的玻璃与笼子里受惊的金丝雀，这一幕幕被洗成照片，在星海脑海里播放“幻灯片”，星海被“扫地出门”了，被内心的痛苦和无望的家庭。喉咙像扎了刺，泪腺干涸成盐田，星海趴在桌上不住颤抖。

“别哭。”一只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像海浪打在沙滩上，沙沙的；也像月光摊在云朵里，绵绵的。

星海怔了怔，抬起头，同桌心湖看着她。对视，她眼里倒映出一个星海，“她眼里有一片湖”，星海是这样想的。只一瞬，心湖便摆正了头，看向黑板。星海茫茫然，撇嘴，偏过头呆滞地望向窗外。片刻，袖子被拉动，手中被强行塞过一张纸条“先好好上课，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放学后再议”。

是娟秀的小楷，端正漂亮，像极了她这个人。星海抿嘴，理解？这样的话语太苍白无力了，但是想起心湖望向她那双平静恬淡的眼睛，星海心里无端的生出几分温暖，眼前氤氲的水雾散开，定了定神，虽不那么精神，却也支楞起了身体，将浮动的思维交给了老师，由其引领。

放学。

“今天晚上，去我家吧。”心湖收拾书本，随意地说，星海本就没有地方可去的。

是夜，月光散落，盖在小路旁的桂花树上，明晃晃晕出淡黄的光，衬得花儿愈发馨香。

“桂花香得腻人，”星海嘟囔着抱怨，“你家真远，什么破地方，路真难走。”像个跟屁虫，星海在心湖后头磨磨蹭蹭，时不时踢踢石子，时不时攀几朵花，发泄自己心里的烦闷，心湖却不紧不慢，悠悠地走着。

“快到了，拐过这条巷子，再走一会儿就到我家了。”

心湖脚步轻快，在乱石泥泞间穿梭跳跃，活似一只翩飞的海燕，一路乘风破浪势头不减。星海的小白鞋被沾染的泥泞不堪，石子被踢起，飞落在泥潭里，泛起浑黄。路旁红色的泥水汩汩的，往低处流动，小石子散落在一旁。

路上是泥水被溅起的声音，裤管上满是泥垢。

“到了。”心湖在一家小小的破园子前驻足，围墙是砖头垒成的，上面还镶嵌着一些细小的玻璃片，暗绿色的。门是木质的红门，却也已经斑驳了，“吱呀”推开，木门与轴摩擦发出沉重的叹息。

“这是……你家？”星海的手紧紧扣住书包，诧异地开口。

在往日的印象中，心湖是一个成绩好，性格好，长相好的“三好学生”，是别人家的孩子，父母经常拿心湖与自己去对比，她应该像个完美的公主，她应该活在城堡里，她怎么会过的比我差呢？

眼前的小房子，积水沿着房檐滴答滴答落下，在石板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星海站在房前不语，心湖已然走了进去，“进来吧。”“姐姐，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心湖回过头，房中一老人拄着拐杖探出半个身子，对她笑的慈祥，几个小孩儿也已经飞奔到她身边，心湖脸上不觉扬起一抹甜蜜的弧度，“我回家了。”

这是一家不正式的收容所，一家不像孤儿院的孤儿院。在这个小窝里，心湖讲述了自己如何被院长奶奶捡到收留，如何治好了自己先天性的疾病，如何去发现其他更多的小生命并拯救他们……心湖说的平淡，湖一样平淡。

“不累吗？痛苦吗？”心湖淡淡的摇了摇头“院长奶奶给孤儿院的每个孩子都讲了一个故事，关于盐，杯子，湖泊的故事……。”

人生的盐就只有那么多而已，如果是杯子，尝起来便很咸了，如果可以做一片湖呢？不是很好了吗，再咸的盐融入了湖水，也会带着湖水的甘甜？如若不然，至少，心里是甜的

风过，桂花香织起金黄色的梦，两个女孩儿于梦中约定，做一片湖吧，不偏不倚，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