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零基础班的留级生

小提琴零基础班的同学们匆匆忙忙认完AEDG四根弦后,

勇敢地冲到二年级去,要和他们登台合奏《我和我的祖国》。

话说,不论拉得好与不好,只要那几十个人里有拉得好的,

听上去也就说得过去,起码能听出来是《我和我的祖国》。

而看上去呢?只要几十个人穿得整齐,着黑白国际色,往那一杵,

嗷,专业。

彩排那天,见男同学们统一着白衬衣、黑西裤,感到眼前一亮,

——穿衣之道,对视觉产生第一冲击力的是色彩,搭配正确的色彩。

稍微仔细一看,能发现那些白衬衣各有不同,

有的雪白,质地上乘,一看就是新买的,

有的旧些,质量也不错,大概是退休前的制服的一部分。

唯有一位同学,姓申,他的白衬衣好象是头天晚上从地摊上淘来的,差不多得有十来块钱吧,

——其实这么说,都对地摊不公平,地摊上的衣服虽然便宜,但看着不会那么差劲,

稀薄粗疏的布料,

难掩里面黑秋衣的底色,

线头,无处不在——都想不到一件衣服可以有那么多线头。

那位同学穿着那么一件白衬衣,怡然自得。

那天我们零基础班的陆续到二年级班去上课,合练,

申同学进来,我给萌萌老师介绍,我们班的同学。

萌萌老师不动声色地说,他也曾在我们班。

噢,原来那位同学还有个身份是留级生。

就是这位穿十块钱白衬衣的留级生,

他每次来上课,都背着不同的琴,价格是谜,几万几十万不等吧,

——艳煞诸多人——起码我现在最大且不大可能的愿望是不停换琴。

据我所知,在零基础班上了三个月课,

他起码已向同学卖出去一把琴,另有一把,让我同桌拉着,但他暂时不卖。

这位留级生,边学琴,边混在同学们中间经营他的提琴事业。

我同桌,小提琴专业的。

我对专业的理解是——靠之吃饭,或曾经长时间靠之吃饭。

同桌相中的琴自然是不错的。

我试了试,觉得与我的琴的区别是,拉着不费劲,声音端正——脾气好。

我的琴拉着费劲,性格不大好——但好看啊,背板象金丝楠一般闪着金色的玉的光泽,

我认为它性格不好,那是因为我现在无法驾驭它。

我的琴是六年前申同学卖给我的。

申同学:最低一万,再低是不可能的。

我对琴是一窍不同,但自守一套还价规则:破不可能。

八千。

为这两千,差不多在珠江琴行呆了一下午。

最后,申同学的儿媳妇玲玲出面打破了僵局,八千就八千吧。

后来,我请玲玲等人吃了一顿饭。

……昨晚,申同学在零基础班同学群里喊话,

今晚在河南艺术中心有场罗马尼亚克拉约瓦歌舞剧院交响乐团音乐会,我有票,想去的找我要。

群里没有一个理他的。

罗马尼亚交响乐团的要知道那,不知有多伤感。

我和红梅去了。

申同学给我们票时,附带一句:好好练琴。

没有一句是听懂了的,除了最后一首,两位歌剧演员在一位中国人领唱下唱了一首《我爱你中国》。

但不是说了吗,语言仅占传情达意功能的8%。

音乐无国界。

欢乐的,悲伤的,宁静的,疯狂的,一听,都明白。

我仔细看了小提琴手们的坐姿,运弓——轻柔时,象羽毛浮在水面,象捋猫;

快时,切菜,切菜,切切切。

昨晚交响乐团的演奏和演员的歌唱,没有任何的电子扩音设备,全是真声——真实的乐器本来的声音和人的歌声。

猛一听,有些暗淡——哪怕在公园里,大妈大叔随便唱,也是要用话筒的,声音霸道,不听都不行。

静心听,感到无与伦比的美。

中场休息时,申同学炫耀,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只要艺术中心有演出,他都可以来。

我问,为什么呀?

他指指舞台,

我恍然大悟:小提琴是你家的。

他说,大提琴。

艺术中心真有以申同学大名命名的收藏品小提琴陈列,

那都是申同学动则飞过七大州八大洋花重金收购而来的小则一百岁老则三四百岁的名琴。

动物的琴头,镶七彩贝的指板,曲里拐弯的琴身——不要以为小提琴就一个闷葫芦呆样。

如果你去艺术中心,留意到那些古琴,请仔细欣赏,没准可看到上面缠绕的器灵——好几百岁的灵魂。

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嘿嘿,那是我们零基础班的留级生,穿十块钱白衬衣的同学的公益奉献,多看几眼吧。

如果坐地铁到紫荆山花园路站,听到三角钢琴的琴声,不要惊讶,那也是申同学的手笔。

如果你会钢琴,可上去演奏一曲,为那南来北往奔波的人,给他们些许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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