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木心《文学回忆录》四十一讲

乔治.桑名字熟，但不知道她另有笔名乔治.艾略特，很男性笔名。与父不合，得一笔遗产，终生旅游。初有短篇小说，四十岁发表第一部长篇，出名。唯狄更斯根据作品笔调，认定是女性作者。作品风格质朴，热烈。后与评论家刘易斯（有妇之夫）同居。他俩很相配。木心说，光是爱情，有多少东西？爱情显得好时，不是爱情，是智慧和道德。他们的爱，因相互影响，所以长久。毕生著作《罗慕拉》，据说参考书用了五百多种。英国女小说家以她最伟大。

史蒂文森，著有《新天方夜谭》《金银岛》，他的诗名被小说名遮盖。身体弱，太平洋航行，海上的空气与冒险恢复了健康。身体还是要锻炼！

吉卜林，不用奇特材料，平凡事可以写得恐怖，获得诺贝尔奖，曾来过中国。

木心认为这三人最好。

木心推崇备至的还是哈代，另一个是俄国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说他们的作品好得让人绝望。一个天才是在他一无所有时，就知道自己的才能在哪里。哈代就是，十六岁学建筑，放弃了前程远大的建筑，二十五岁后专事文学。起点，就有这份自信，然后一本书一本书证明自己是一个天才。最好的小说是《哈代》，我听过这本书。

木心说，他是真正的大家，大在他内心真有大慈大悲。他的行文非常迟缓，读时，像中了魔法一样。文学家、画家，常会羡慕音乐家，而音乐家、画家，恐怕都得羡慕哈代行文的本领：如此长，温和。读时，心就静下来，慢下来。他写苔丝早起，乡村的种种印象描写，无深意，无目的。就是这种行文，描写，了不起。还有一本《还乡》，写的艾格顿荒原。木心说将来一定去，不知成行否，估计留下遗憾了。能实现的愿望毕竟不多。

让我遗憾的是，哈代的《裘德》不易读，出书后遭到冷嘲热讽，哈代人也老实，从此不写小说，遂成压卷之作。现在这本书巍然长存。

木心说自己如写小说，要不断地看哈氏、陀氏的书，哈代可教气度，陀则是一种文学的“粘”度。哈代的小说，里面有耶稣的心，可以救济品性的贫困。

木心不认同王尔德的唯美，说变成了一种病，张爱玲也有这种病，不大理解。但他有些金句：艺术模仿自然，我看是自然模仿艺术。所有的艺术都是无用的。诗像水晶球，使生活美丽而不真实。我把我的天才用在生活上，对于艺术，我只用了一点点。思想总是朝阴影飞去，太阳是妒忌艺术的。

健康、灵活、明智、健美，善于保护自己，留后路，这才是生活中用天才。艺术天才不是这样。天才用到生活上而不配，去用在艺术上者，就是艺术家。我倒愿意成为生活中的天才。所谓天才，是由天生秉性决定的，不可强求。

木心也有自卑的时候。剃了头照镜子，自惭形秽，乖乖潜心画画、写文章，也是自强的表现。年轻时每个人都不满意自己的外在，喜欢挑剔自己，我们看木心是风流倜傥的。

木心喜欢兰姆。“童年的朋友，像童年的衣服，长大就穿不上了。”一句话就让之钟情：头脑、心肠、才能，都有了。

把愤慨而幽默、深渊而朴素混在一起，是兰姆。木心郑重推荐兰姆的《伊利亚随笔》，木心的结尾有点矫情：

最好的东西总是使人快乐而伤心。魏晋人夜听人吹笛，曰：奈何奈何？兰姆写得这么好，我怎么办呢，也只有好好地写。

我知道木心是真诚的。

2023年12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