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白话《红楼梦》第九十八回

第九十八回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话说宝玉见了贾政，回到房中更加觉得头昏脑胀，懒得动弹，连饭也没吃，便昏昏沉沉睡去。仍旧请医生诊治，服药也不见效，甚至连人都不认识了；大家扶着他坐起来，看表面还像个好人。一连闹腾了几天。

　　宝玉娶宝钗的那一天，黛玉白天已经昏迷过去，但有心思放不下，口中还有一丝气息不断，把个李纨和紫鹃哭得死去活来。到了晚间，黛玉又缓过来了，微微睁开眼睛，好像想要水要汤的意思。此时雪雁已过新房那边去了，只有紫鹃和李纨在身旁。紫鹃便端了一碗桂圆汤和的梨汁，用小银匙灌了她两三匙。黛玉闭着眼静养了一会儿，觉得心里好似明白又好似糊涂。李纨见黛玉突然间略微缓过来点，心里明白这是回光反照的反映，感觉还有一天、半天的熬头，自己便趁机回稻香村处理了一会儿事情。

　　黛玉睁开眼睛一看，只有紫鹃、奶妈和几个小丫头在身边，便一手攥着紫鹃的手，使劲说道：“我不行了。你服侍我这几年，我本指望咱们两个总在一起。不想我……”说着，又喘了一会儿，闭上眼歇着。紫鹃见她攥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也不敢挪动，看她的样子比上午好些，以为情况还可以回转，听了她说这话，心里又凉了半截。半天，黛玉又说道：“妹妹，我这里也没有亲人，我的身子是干净的，你无论如何要叫他们把我送回去。”说到这里又闭上眼不说话了，手却越攥越紧了，喘成一团，渐渐出气多，吸气少。一会儿，呼吸已经变得很急促了。

　　紫鹃慌了，连忙叫人去请李纨，正巧探春来了。紫鹃见了，忙上前悄悄地说道：“三姑娘，快去瞧瞧林姑娘吧。”说着，泪如雨下。探春知道情况不好，赶忙向黛玉奔过去，摸了摸黛玉的手，已经凉了，再看黛玉眼睛，目光都已经散了。探春、紫鹃哭着叫人端水来给黛玉擦洗身体。这时，李纨也急匆匆赶来了，三个人来不及说话，忙活着擦洗黛玉身体。刚擦着，猛听黛玉直声叫道：“宝玉！宝玉！你好……”说到“好”字时，浑身已是冷汗，突然不作声了。紫鹃等人急忙扑上去扶住她，只感觉随着冷汗不断渗出，黛玉的身体也渐渐地凉了。探春、李纨急忙叫人赶紧给黛玉梳头穿衣服，只见黛玉两眼一翻，香消玉殒。有诗叹息：香魂一缕随风散，愁绪三更入梦遥！

　　紫鹃等都大哭起来。李纨和探春想黛玉平日招人疼爱，今日含恨离去更加可怜，不免伤心痛哭。潇湘馆离宝玉新房子很远，所以那边并听不见潇湘馆里传出的哭喊声。大家痛哭了一阵，只听得远远传来一阵音乐的声音，侧耳一听，却又没有了。探春和李纨走出院外再听时，月光下四处静悄悄，只有竹梢随风摇摆，映在墙上的影子也在随着摆动，好不凄凉冷淡！二人黯然神伤，转身回到屋里，叫人去叫林之孝家的过来。一会儿，林之孝家的过来，探春和李纨让她安排人将黛玉尸体停放好，派人看守，等明早去禀报凤姐。

　　第二天一早，凤姐得到黛玉去世的消息，见贾母、王夫人等忙乱，贾政又要动身，宝玉头脑非常糊涂，正在着急调理的时候，若此时再将黛玉的凶信禀报，恐贾母和王夫人更是愁苦交加，容易急出病来，只得亲自到园里询问安排后事。

　　到了潇湘馆内，不免也哭了一场。见了李纨和探春在，知道所有事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便说：“很好，只是刚才你们为什么不早说，叫我着急？”探春道：“你刚才忙着送老爷，怎么说呢。”凤姐道：“还是你们两个可怜她些。这么着，我还得去那边照顾那个冤家呢，但是这件事好麻烦，若是今天再不禀报也不行，若是禀报了，恐怕老太太受不了。”李纨道：“你去见机行事，方便的时候再禀报吧。”凤姐点头，匆匆地走了。

　　凤姐回到了宝玉那里，听见大夫说不妨事，贾母和王夫人略觉放心，凤姐便背着宝玉，慢慢地把黛玉的去世的事禀报了二人。贾母王和夫人听了都吓了一大跳。贾母眼泪交流说道：“是我害了她！可是这个丫头也太傻气！”说着，便要到园里去哭一场，可又惦记着宝玉，两头难以兼顾。王夫人等人都忍着悲痛劝贾母不必过去，老太太身体要紧。”贾母无奈，只得叫王夫人过去，嘱咐道：“你替我告诉她的阴灵：并不是我忍心不去送她，只因为亲人也有个远近，她是我的外孙女儿，是亲近的，但若与宝玉比起来，宝玉比她更亲近些。倘若宝玉有些不好情况，我怎么见他父亲呢。”说着，又哭起来。王夫人劝道：“林姑娘是老太太最心疼的，只是命由天定。现在已经死了，我们没法尽心，但是葬礼要按上等规格办。一则可以少尽点咱们的心意；二则就是姑太太和外甥女儿的亡灵也可以稍安了。”贾母听到这里，越发痛哭起来。王夫人起身去往园子看望黛玉亡灵。

　　贾母坐在那里，越想心里越悲伤，愣神一会儿，哭一会儿。凤姐恐怕老人家太过伤感，仗着宝玉心中不太清醒，偷偷地让人来撒个谎骗老太太道：“宝玉那里找老太太呢。”贾母一听，才止住眼泪问道：“不会是又有什么事儿了吧？”凤姐陪笑道：“没什么事儿，他可能是想老太太了。”贾母连忙起身扶着珍珠到宝玉新房去，凤姐也跟着过去。

　　走到半路，正遇到王夫人从园子里回来了，向贾母详细禀报了黛玉丧事准备情况。贾母自然又是哀痛的，因为急着要到宝玉那边，只得忍泪说道：“既然这么着，我也不过去了。由你们办吧，我看着心里也难受，只是别委屈了她就行了。”王夫人和凤姐一一答应了，贾母才过宝玉这边来。

　　见到宝玉，贾母问：“你干什么找我？”宝玉笑道：“我昨天晚上看见林妹妹来了，她说要回南面去。我想没别人能留得住，还得老太太替我留一留她。”贾母满口答应说：“行，只管放心吧。”袭人扶宝玉又躺下。

　　贾母从宝玉房里出来，到宝钗这边来。宝钗每次见了别人都有些含羞的意思，羞答答迎上前请安，见贾母满面泪痕，以为心疼宝玉，便亲自递上了茶，贾母叫她坐下。宝钗侧身陪着贾母坐下，小心问道：“听说林妹妹病了，不知好些了没有？”贾母听了这话，眼泪止不住又流了下来，说道：“我的儿，我告诉你，你可别告诉宝玉。都是因为你林妹妹，才叫你受了这么多委屈。你如今作媳妇了，我才告诉你。你林妹妹已经没了两三天了，就是娶你的那个时辰死的。如今宝玉这一次犯病也是因为这个，你们原来都住在园子里，自然也都明白的。”宝钗听了脸先是飞红了，想到黛玉死了，又不免落下泪来。贾母又说了一会儿话才回去了。从此，宝钗千思万想，想出了一个调理宝玉精神状态的主意，只不肯造次。

　　这天，恰好是宝玉和宝钗婚后第九天，按习俗是新娘子回门的日子，也叫回九，若不回薛姨妈那边去，薛姨妈脸上肯定过不去，若回去呢，宝玉这个样子实在不方便过去。贾母心里明知宝玉这个病是因为黛玉而起，想要在宝玉面前把话挑明说开，又恐他气急之下再生别的变故。宝钗是新媳妇，又不好当面劝慰她，必须得姨妈过来劝慰劝慰才好。若不回门，姨妈肯定挑理。想到这里，便与王夫人和凤姐商议道：“我看宝玉就是魂不守舍，行动倒是不怕的，叫人用两乘小轿从园里就抬过去了。过了回九的吉期，然后请姨妈过来安慰安慰宝钗，咱们就一心一意的调治宝玉，岂不两全其美？”王夫人答应了，立即预备宝钗回门事宜。幸亏宝钗是新媳妇不好出面，宝玉呆傻着，由着这些人摆布，算糊弄过去了。宝钗心里明镜似的，明知这些人的用意，也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在心里埋怨母亲这事儿办得糊涂，但事已至此，无以言表。此时薛姨妈看见宝玉这个样子，心里也开始懊悔，回门的那些仪式只得草草完事。

　　回到家，宝玉病情越发沉重，次日连起坐都不能了。接下来几天，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甚至连汤水都喝不进。薛姨妈等人此时也慌了手脚，到处寻请名医，可惜都搞不清病因。只有城外一处破寺中住着的一位姓毕，别号知庵的穷医生诊断说此病是由于悲喜交加，冷暖失调，饮食失时，忧忿滞中，正气堵塞所致，属于内伤外感之症。于是酌量用药，晚上服了药，二更后果然省些人事，还要水喝。贾母和王夫人等这才放了心，请薛姨妈带宝钗都到贾母那里暂时歇息。

　　宝玉片刻清醒，自料难保，见其他人散去，房中只有袭人，便把袭人叫到跟前，拉着袭人的手哭问：“我问你，宝姐姐怎么来的？我记得老爷给我娶的是林妹妹，怎么被宝姐姐赶走了？她为什么霸占这里？我要说她呢，又恐怕得罪了她。你们听说林妹妹哭得怎么样了？”袭人不敢明说，只得说道：“林姑娘病着呢。”宝玉又道：“我瞧瞧她去。”说着，就要起来。哪知他连日滴食未进，浑身无力，哪能动弹得了？便哭道：“我要死了！我有一句心里话，求你禀报老太太，就说反正林妹妹也是要死的，我如今也不能自保，我们两个病人都要死的，两下张罗还费事，不如腾出一处空房子，趁早把我和林妹妹两个抬在那里，活着也好一起医治服侍，死了也好一处停放。求你答应了我这要求，也不枉了这些年的情分。”袭人听了这话，哭得泣不成声。

　　宝钗恰好同莺儿过来，也听见了宝玉说的话，便插口说道：“你放着病不保养，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老太太才安心了些，你又要生出事来。老太太一生就疼你一个，如今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虽不图你的封诰，将来你成了人，老太太看着乐一天，也不枉了老人家的一番苦心。太太更是不必说了，一生的心血，抚养了你这一个儿子，你若是半途死了，太太将来怎么办呢。我虽然命薄，也不至于此。就从这三点看来，你即便要死，那也是天理不容，所以你是死不得的。只管安心养病，养个四五天后，风邪祛除，气血充足了，这些邪病自然就都没有了。”宝玉听了，竟然无言以对，半晌才嘻嘻地笑道：“你是挺长时间不和我说话了，这会儿说这些大道理给谁听？”宝钗听了这话，灵机一动，脱口说道：“实话告诉你吧，那两天你人事不知的时候，林妹妹已经亡故了。”宝玉一听，忽然坐了起来，惊诧问：“果真死了吗？”宝钗道：“果真死了。哪有红口白舌咒人死的呢？老太太、太太知道你们兄妹和睦，你听说她死了自然也要死，所以不敢告诉你。”宝玉听了这话，当真信了，不禁放声大哭，倒在床上。

　　忽然眼前漆黑，辨不清方向，心中正自恍惚，只见眼前好像有人走过来，宝玉茫然问道：“请问这是何处？”那人道：“这是阴间黄泉路。你寿命还未终结，为何到此？”宝玉答道：“刚才听说有一故人已死，随寻访到这里，不觉迷失路途。”那人问道：“故人是谁？”宝玉答道：“姑苏林黛玉。”那人冷笑道：“林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无魂无魄，到哪儿寻访！凡人魂魄，聚而成形，散而为气，生前聚来，死后散去。常人尚无法寻访，何况林黛玉呢？你快回去吧！”宝玉听了，呆了半晌问：“既然说死者散去，又如何有这个阴间呢？”那人冷笑道：“阴间说有便有，说无就无。都是因为世俗沉溺于生死之说，用此话以警告世人，上天深怒愚蠢，或不安分守己，或寿禄未终自行夭折，或嗜迷淫欲、斗气逞凶、无故损伤的人，特设此地狱，囚禁他的魂魄，使其遭受无边的痛苦，以偿还生前的罪孽。你寻找黛玉，是无故自陷此境地啊。况且黛玉已回归太虚幻境，你若有心寻访，当潜心修养，自然有时机相见。如不能安生，就会以自行夭折的罪命被囚禁在阴间，除了你父母外，想要再见黛玉，绝不可能了。”那人说完，从袖口中取出一块石子，向宝玉心口掷来。宝玉听了这话正在惊慌，又被这石子打着心窝，吓得赶忙要回家，可是已经迷失了道路。

　　正在踌躇，忽听后边有人喊他。宝玉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贾母、王夫人、宝钗、袭人等在围着他哭叫着。一个激灵睁开双眼，见自己仍旧躺在床上。案桌上点着红灯，窗前月光皎洁，四周摆设绚丽多彩，自己仍旧身处锦锈丛中，繁华世界。定神一想，原来竟是一场大梦。这才感觉自己已是浑身冷汗，心内清爽了许多。再仔细一想梦里遇到的事情，真是无可奈何，只能长叹数声而已。

　　宝钗很清楚宝玉的病其实是因黛玉而起，丢玉是次要的，早就想把黛玉已经死去的消息直接告诉他，使他一次悲痛之极，彻底断绝对黛玉的念头，不再存有幻想，达到神魂归一的效果，或许还可疗治。只是贾母等人再三叮嘱不许众人告诉宝玉黛玉死去的消息，恐他知道后，一时难以接受，再添新病，更难治疗，所以，一直没敢说出口。这次过了回九，宝钗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趁机把事情给宝玉挑明了。

　　贾母和王夫人等不理解宝钗的用意，责怪她鲁莽。后来见宝玉醒过来了，方才放心。立即到外书房请毕大夫进来诊视。毕大夫诊了脉道：“奇怪，这回脉气沉静，神安郁散，明日再服用些调理的药，就可以好了。”说着出门回外书房去开药。众人听了也都安心散去。

　　袭人起初心里很是埋怨宝钗不该告诉宝玉黛玉亡故的消息，只是不好说出口。莺儿背地也说宝钗：“姑娘那么性急呢。”宝钗道：“你知道什么好坏，反正有我呢。”宝钗任人诽谤，并不介意，只注意观察宝玉心病变化情况，暗中发现问题，对症调治。

　　如今，宝玉精神状态果然好了些，大家也慢慢理解了宝钗当初的良苦用心，说话也不用像以前那样小心谨慎了。

　　一天，宝玉渐渐觉得神志稳定下来，但一想起黛玉，还是有些糊涂。袭人也开始慢慢劝解宝玉：“老爷之所以选定宝姑娘，是因为宝姑娘为人温和宽厚，嫌林姑娘秉性古怪，恐怕过早夭折，老太太怕你不知好歹，病中着急，所以叫雪雁过来哄骗你。”宝玉总是心酸落泪。想要寻死，又想到梦中那人劝他的话，恐老太太和太太生气，又不能放开不顾。想到黛玉已死，宝钗又是一等人物，方相信金石姻缘有天定，自己也解脱了许多。

　　宝钗见宝玉已经没什么大事，自己也安心了许多，每天在贾母、王夫人等人面前行过家庭礼之后，便把心思都用在设法排解宝玉忧愁上。宝玉虽不能时常坐起，但常见宝钗坐在床前，自己又不行夫妻之实，禁不住旧病又要复发。宝钗每当这时都以正言劝解，好话安慰：“养身要紧，你我既然是一辈子的夫妻，何必急在一时？”宝玉心里虽不顺畅，无奈白天贾母、王夫人和薛姨妈等轮流相伴，夜间宝钗独自安寝，贾母又派人服侍，只得安心静养。日久天长，见宝钗举止温柔，渐渐的把爱慕黛玉的心思稍微转移在宝钗身上。

　　宝玉病情虽然一天好似一天，但他对黛玉的痴心总不能放下，一定要亲自去哭她一场。贾母等人考虑他病未除根，不许他胡思乱想，无奈他整天郁闷难忍，病情多经常反复。倒是大夫看出他的心病，索性放开对他的限制，让他随意，再用药物调理，兴许可以好得快些。宝玉听说后，立刻就要到潇湘馆去。贾母等人只得叫人抬过竹椅子来，扶宝玉坐上。贾母和王夫人打头先行。

　　到了潇湘馆内，一见黛玉灵柩，贾母便哭得泪干气短，凤姐等再三劝解才止住。王夫人也哭了一场。李纨请贾母、王夫人到里间歇着，二人还是忍不住落泪。

　　宝玉一到，想起自己之前未病时来到这里的情景，如今屋在人亡，不禁嚎啕大哭。想起二人从前何等亲密，今日死别，怎不倍加伤感。众人担心宝玉病后过于哀伤，都上来劝解，宝玉已经哭得死去活来，大家忙搀扶他坐下歇息。宝钗等随后跟过来的，想起她往日的音容笑貌，看她现在孤零零地躺在灵柩中，都非常悲痛。宝玉略微缓过来点精神，一定要叫紫鹃来过见面，问她姑娘临死时有何话说。紫鹃本来深恨宝玉，见宝玉如此悲伤，心里也平息些，又见贾母和王夫人都在这里，不敢数落宝玉，便将林姑娘的病怎么复发，怎么烧毁手帕，焚化诗稿，以及临死时说的话一一的都告诉了宝玉。宝玉听了又哭得气短喉干。探春趁便把黛玉临终嘱咐要把灵柩带回南边老家的话也说了一遍。贾母和王夫人一听又哭起来。多亏凤姐能言善劝，才略微止住些，便请贾母等人回去。宝玉哪里肯走？无奈被贾母逼着，只得勉强回房。

　　贾母是上了年纪的人，打从宝玉生病起，日夜不得安宁，现在黛玉一死，又痛哭一阵，便觉得头晕身热。虽然不放心宝玉，却也坚持不住，回到自己房中睡下。王夫人更加心痛难忍，也要回去，派了彩云帮着袭人照应宝玉，并说：“宝玉若再悲痛不已，速来告诉我们。”宝钗心知宝玉一时半会儿肯定不能舍下黛玉，也不相劝，只用讽刺的话说他。宝玉恐怕宝钗多心，只能把痛苦埋在心里，极力控制自己对黛玉的思念。

　　歇了一夜，倒也安稳。第二天一早，众人都来看宝玉，虽然看他气虚体弱，心病倒是感觉去了几分。于是用心调养，宝玉的精神状态渐渐的好起来。贾母幸好没有生病，只是王夫人心绞痛病没有痊愈。那天，薛姨妈也过来探望，看见宝玉精神略好，也就放心下来。

　　一天，贾母特意请薛姨妈过来商量说：“宝玉的命多亏姨太太相救，如今看来没事了，只是委屈了你的姑娘。现在宝玉调养了百日，身体恢复，又过了娘娘的孝期，正好圆房。想求姨太太作主，选择个上好的吉日给他们办了。”薛姨妈道：“老太太的主意很好，何必问我。宝丫头虽长的粗笨，心里却还是很明白的。她的性情老太太平日是知道的。但愿他们小两口言和意顺，从此老太太也好省些心，我姐姐也安慰些，我也就放心了。老太太就定个日子。对了，还通知亲戚不呢？”贾母道：“这是宝玉和你们姑娘生来第一件大事，况且费了那么多周折，如今才得安逸，必须让大家热闹几天。亲戚都要请来的。一来还愿，二来咱们喝杯喜酒，也不枉我老人家操了好些心。”薛姨妈听了，自然也是高兴的，便将想办妆奁的事儿也说了一番。贾母道：“咱们亲上加亲，我想也不必要这些。若说日常使用的东西，他们屋里已经满了。宝丫头确实有她心爱的物件，姨太太就拿几件过来。我看宝丫头也不是多心的人，不像我那外孙女儿的脾气，所以她不得长寿。”说着又落下泪来，连薛姨妈也跟着落泪。

　　恰好这时凤姐进来，笑问道：“老太太和姑妈又想起什么了？”薛姨妈道：“我和老太太说起你林妹妹来，所以伤心。”凤姐笑道：“老太太和姑妈先别伤心，我刚才听了个笑话儿，说给老太太和姑妈听。”贾母擦了擦眼泪，微笑道：“你又不知要编排谁呢，你说来我和姨太太听听。说不笑我们可不行。”只见凤姐未曾张口，先用两只手比划着就笑弯了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