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菊花

  最早接触野菊花是在杭州，有人拿了“野菊米”在公司泡茶喝，送我一些，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一种茶。

  野菊米看上去绿豆大小，是野菊花在含苞待放时采下来烘干或者晾干的，野菊米在杭州是很受欢迎的一种茶品，茶叶店大都有卖。这种茶喝起来香味浓烈，味道有些微苦，和茶叶配在一起，可以提升茶汤的芬芳，是清心明目的好东西。打第一次喝过之后，就深深的喜欢上了那鹅黄的汤色和特殊的味道，由此和野菊米茶结下了不解之缘。从杭州回来这些年，干女儿常买了寄来给我，至今还有喝不完的陈货。 

  野菊茶米喝了数年，但从来不知道野菊花长什么样，以为这东西只江南才有。入住澹然居的头一年，秋日里随意走到村边地头散步，不经意的看见了遍地黄花，开的细碎稠密，枝干上含苞待放的蓓蕾一粒粒圆润可爱，和杭州的野菊米非常相似，怀疑这就是平常喜欢喝的野菊花，掐下来揉碎了一闻，馥郁的芳香正是那熟悉的味道，问了村里的长者，告说正是野菊花。于是采了些来泡水喝，那茶色竟然比杭州的野菊米还要漂亮，味道也好的多。有村民向我诉苦说她嘴上长了疮，好多天了，疼的不能吃饭，问我吃啥药好，我顺手给他抓了一把野菊米，村民喝了之后很快就好了，之后逢人便说在这村里住了几十年，从来不知道这种东西能泡水喝，于是今年也都开始采了。有客人来，我就用自制的野菊茶招待，老朋友喝着好，来了就点要这个茶。

  喝多了就喝出经验来，在菊米中参些菊花好看也好喝。而烘干的野菊花远不如自然晾干的好，烘干的味道有些苦，菊花的颜色和香气也大打折扣。而自然晾干后的野菊花几乎没有苦味，保持了原有的形状和芬芳，开水一冲，满杯子美丽的淡黄色，花朵渐渐展开来在水中再次绽放，幽然的香气随着水温四溢，很是养眼养心，更别说还有其他许多的好。晾干前上笼屉稍微蒸一下更好，可以杀死虫卵，利于保存。

  今年国庆节长假，正是野菊花初放的季节，不愿意去凑那个拥堵的热闹，一家人就窝在澹然居，看看晨雾落霞，听听鸟鸣鹊唱，做点农事，拾掇拾掇菜园，将后院地楞上待放的花苞或已然开放的野菊花采了来晾晒，这片菊花自春天生发以来就在这里自由生长，既没有汽车尾气的污染，也没有行人鸡犬的践踏，有村民见了说那是野草应该拔掉，不然会影响其他农作物，我笑笑含糊过去，没有同意。转瞬夏天结束了，终于等到了她们回报我的时刻，野菊花和菜园里的蔬菜一样，都没有辜负我，花苞稠密且颗粒肥大，恰逢一场秋雨，一片一丛的野菊花被雨水冲刷的鲜嫩清爽，芳香扑鼻，甚是可人。用镰刀割下来，堆放在后院的石桌旁，在午后清爽的微风中，在缤纷秋色的浸润里，一边闲聊，一边采摘，一边嗅着野菊花的幽香，自然而然的就生出一种气定神闲，那种宁静的温馨是素日所不曾有过的感受。采下的野菊花，细细选了，好的用来泡茶喝或赠送朋友，差点的就做菊花枕。以野菊花的药性，想必对我的头晕会有很好的治疗作用。

  很久以前曾经在给自己治病的处方中用过野菊花。可药店的药剂师告诉我没有这味药，说：“谁给你开的方子？现在哪里还有野菊花呀。”可如今野菊花就在澹然居的后院地楞边，在路边田间随意抬头的一瞥中，在满山缤纷红叶的陪衬下。

  中医认为野菊花有清热解毒之功效，能疏风清热、解毒消肿，抗病毒，去风湿，止头痛，明目。适用于痈疽、丹毒，火热上攻的咽喉肿痛、风火赤眼等症。据《增广大草纲目》记载：“处州出野菊，土人采其芯而干之，如半粒绿豆大，甚香而轻……”其实野菊不止出在处州，泽州潞州也遍地都是。几日前回太原的途中，路过武乡，遥遥瞭见土坡堤堰边黄灿灿一片一丛，走近一看，正是令我心仪的野菊花。缘分到了，便处处可以相见。

  用菊花晒干作枕头芯，就是菊花枕。古人说菊花枕可以“通关窍，利滞气”；可以解痛祛病；可以提高睡眠质量，觉后神清气爽。菊花可作枕，野菊花更是可以，疗效或者更好。

  宋代大诗人陆游有“收菊作枕”的习惯，曾用菊花枕治愈了自己的头风病。他在《剑甫诗稿》中写道：

  余年二十时，尚作菊枕诗。

  采菊缝枕囊，余香满室生。

  另一首《偶复采菊缝枕囊凄然有感》云：

  采得菊花做枕囊，曲屏深幌闷幽香。

  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还有一首写菊枕的诗：题为《余年二十时尝作菊枕诗颇传於人今秋偶复采菊》，曰：

  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

  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

  陆游一生与菊花有着不解之缘，在一首《老态》中又说：“头风便菊枕，足痹倚藜床。”陆游享年85岁，或许和他使用菊花枕不无关系也未可知。

    明代李时珍《本草纲目》中载：“菊味甘苦，性微寒，有清热解毒、平肝明目的功能……其苗可蔬，叶可啜，花可饵，根实可药，囊可枕。”    元代文学家，做过御史中丞的马祖常也曾写诗赞美菊花枕，说：“半夜归心三径远，一囊秋色四屏香。”

  每年的阴历九月，是野菊花盛开的季节，野菊花的花期约有20天左右，在开放初期，也即前十天采来品质最佳。

  书画家贾大一先生为我的澹然居门前写过一副对联，改用了郑板桥的两句诗：“萝卜青菜小米饭，瓦罐泉水菊花茶”（原文：萝卜青菜糙米饭，瓦罐天水菊花茶）。这菊花茶用在这里，并非附庸风雅，是实实在在体现在澹然居日常生活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