鞠躬尽瘁：管仲站好最后一班岗
－春秋战国故事071
周襄王三年，周王子带用厚礼结交伊水、洛水一带的戎人，让戎人攻打周朝国都，自己做内应。戎兵于是包围了成周。周公孔和召伯廖一起全力抗敌，坚守京师，周襄王派使者向诸侯告急求援。秦穆公、晋惠公都想要讨好周王，亲自率军攻打戎兵。戎兵知道诸侯大军到来，便在东门放火掠夺一番后逃跑了。这时，齐桓公也派管仲出兵救援，当他得知戎兵已经撤军，便派人责问戎人首领。戎人首领畏惧齐国的武力强盛，派使者前来谢罪道：“我们戎族怎敢侵犯周都？是周王子带招引我们来的！”
周襄王于是放逐子带。子带奔逃到齐国。戎人首领派使者到京师请罪求和，襄王同意了。襄王追念管仲过去有扶助自己继位之功，又感激他现在率兵救援并劝说戎族归顺，设宴盛情招待管仲，以上卿之礼接待他。管仲再三谦让，推辞道：“我身为下卿，不过是个低等的普通官吏，齐国还有两位上卿国氏、高氏在，如果他们届时在春、秋两季来朝见天子，您将怎样接见他们呢？我是齐侯的家臣，齐侯又是天子的家臣，我以此陪臣的身份冒昧辞谢。”
襄王说：“你是伯舅的家臣，我赏识你的功绩，请不要拒绝这一番好意。”但管仲最终还是接受了下卿的礼节，然后回了齐国。
这一年冬天，管仲得了病，齐桓公亲自前往探望。看见他身体消瘦，便握着他的手说：“仲父的病日益加重了。如果不幸一病不起，我应该将国政交给谁呢？”这时，宁戚、宾须无已经先后都去世了。
管仲叹气说：“可惜啊！宁戚不在了！”
桓公便问：“除了宁戚，难道没有别人了吗？我想任用鲍叔牙，你看怎么样？”
管仲答道：“鲍叔牙是个君子。然而，不能把国政托付给他。他为人过于爱憎分明。爱善当然可以，但过分嫉恶如仇，哪个人能与他长久和睦相处？鲍叔牙只要见到人有一处污点，就会终生不忘，这是他的短处。”
桓公又问：“隰朋怎么样？”
管仲答道：“他还可以。隰朋不耻下问，兢兢业业，在家里也不忘国事。”说完，又长叹了一口气道：“上天生下隰朋，就是为了让他做我的口舌。我一旦身死，口舌又怎么能独存？恐怕隰朋也不能长久地辅佐主公啊！”
桓公问：“那么易牙怎么样？”
管仲答道：“主公就算不问，我也要说到他。易牙、竖貂、开方这三个人，绝对不能亲近！”
桓公问：“易牙烹煮了自己的儿子，让我能享受前所未有的口福，这是爱我胜过了爱自己的亲生骨肉。对他难道还有怀疑吗？”
管仲答道：“为人父母，最爱的莫过于自己的子女，这是人之常情。对自己年幼的爱子尚且忍心杀死，又会对主公怎样呢？”
桓公问：“竖貂为了能进宫服侍我，不惜净身自残，这是爱我胜过了爱自己的身体。对他难道还有怀疑吗？”
管仲答道：“每个人都爱护和珍惜自己的身体，这是人之常情。对自己的身体尚且忍心残害，又会对主公怎样呢？”
桓公问：“卫国公子开方，抛弃拥有千辆战车的太子之位，而到齐国做我的臣子，以我对他的宠幸为荣，连父母去世都不回去奔丧，这是爱我胜过了爱自己的父母。对他难道还有怀疑吗？”
管仲答道：“亲近和孝顺父母，这是人之常情。对自己的父母尚且忍心抛弃，又会对主公怎样呢？况且，拥有一个具备千辆战车的国家，这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权势。放弃千辆战车之国而追随主公，他所期望得到的是远胜于千辆战车的东西。主公务必远离他们，否则齐国必遭内乱！”
桓公问：“这三个人，事奉我已经很久了。仲父之前为什么从来不说这些呢？”
管仲答道：“我不说，是为了顺从您的心意。如果把他们比喻成水，我就为您筑起了堤防，不让洪水泛滥。现在我这堤防将要坍塌，马上会有洪水横流的灾祸。主公务必远离他们！”桓公听后，沉吟不语，默默离开了。
管仲在病中嘱咐桓公远离易牙、竖貂、开方三人，推荐隰朋掌管国政，这些话被左右随从听到了，不久便传到易牙的耳中。易牙见到鲍叔牙，对他说：“仲父做相国，这是你向主公推荐的。现在管仲病重，主公过去探望，他却说你不能执掌国政，转而推荐了隰朋。我很为你抱不平啊！”
鲍叔牙笑着说：“这就是我之所以要推荐管仲的原因。管仲忠心为国，不徇私情。如果让我当司寇，铲除奸佞，那是绰绰有余。如果让我执掌国政，那你们这些人就没有容身之地了。”易牙羞愧难当，告辞离开。
过了一天，桓公又去探视管仲，管仲已经病得无法说话了。鲍叔牙、隰朋在一旁都难过得流下了眼泪。这天夜里，管仲去世了。
桓公悲从中来，失声痛哭道：“仲父，我真难过啊！是老天要折断我的臂膀啊！”桓公派上卿高虎主持丧事，厚葬管仲。又将管仲生前享受的采邑全都赠予他的儿子，任命他的子孙世代为齐国大夫。
易牙对大夫伯氏说：“过去主公夺走了你在骈邑的三百封地，用来赏赐管仲的功劳。现在仲父已死，你为什么不向主公讨还这些田产？我一定从旁相助。”
伯氏哭着说：“因为我碌碌无为，没有功劳，所以才失去了领地。管仲虽然去世，但他的功绩依然值得称颂。我有什么面目去向主公讨回封地呢？”
易牙叹息道：“管仲虽然已死，却还能让伯氏心服，我们这伙人可真是小人啊！”
桓公依照管仲的遗言，任命公孙隰朋为相国。没过一个月，隰朋病死。桓公惊叹道：“仲父真是圣人呀！他怎么知道隰朋不能长久地辅佐我呢？”便让鲍叔牙接替隰朋的职位，但鲍叔牙坚决推辞。
桓公说：“现在齐国朝堂上没有能力超过你的人，你再推辞，我还能把国政交给谁呢？”
鲍叔牙答道：“我嫉恶如仇，刚正不阿，这您是知道的。您如果一定要任用我，那就要疏远易牙、竖貂、开方这三人，我才能从命。”
桓公说：“仲父也是这样苦苦相劝我的，我怎敢不听从你呢？”当天就罢免了三个人的官职，不许他们上朝相见。鲍叔牙这才受命拜相。
这时，淮夷（东夷一族，在淮河流域一带）侵犯杞国，杞国人向齐国告急求援。齐桓公联合宋、鲁、陈、卫、郑、许、曹七国诸侯，亲自带兵前去营救杞国，击退淮夷，帮助他们将国都迁址到缘陵（今山东昌乐县东南）。各国诸侯之所以愿意仍然听从齐国的号令，是因为桓公任用了鲍叔牙，沿袭了管仲的治国策略。
《管子》中，齐桓公与管仲讨论干部任用
公问曰：“不幸而失仲父也，二三大夫者，其犹能以国宁乎？”管仲对曰：“君请矍已乎，鲍叔牙之为人也好直，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甯戚之为人也能事，孙在之为人也善言。”公曰：“此四子者，其孰能一人之上也？ 寡人并而臣之，则其不以国宁何也？”对曰：“鲍叔之为人好直，而不能以国诎；宾胥无之为人也好善，而不能以国诎；甯戚之为人，能事而不能以足息；孙在之为人，善言而不能以信默。臣闻之，消息盈虚，与百姓诎信，然后能以国宁勿已者，朋其可乎？ 朋之为人也，动必量力，举必量技。”言终，喟然而叹曰：“天之生朋，以为夷吾舌也，其身死，舌焉得生哉！”
改编自《东周列国志》、《左传》、《国语》等，原创作品，持续推出，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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