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国演义》第七回

zhangchen • 2024-01-22 10:19 • 杂文

袁绍磐河战公孙

孙坚跨江击刘表

公孙瓒

却说孙坚被刘表军队团团围住，幸亏有程普、黄盖、韩当三将拼死冲杀才得以逃脱，损兵折将大半，夺一条道路退回江东。从此之后，江东孙坚和荆州刘表结下了解不开的仇疙瘩。

且说袁绍退回河内郡后，缺少粮草军需给养，冀州牧韩馥这时派人专程送来粮草等军需物资。手下谋士逄（音páng，庞）纪对袁绍说：“大丈夫应当纵横天下，怎么沦落到等待别人送粮为食的地步！冀州是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为什么不前去攻取？”袁绍说：“我想是想过，只是苦于没有好办法。”

逢纪说：“我们可以暗中派人送书信给公孙瓒，让他进兵攻取冀州，定好共同夹攻，公孙瓒必然贪利兴兵。韩馥本来就是无谋少略之辈，必定会请将军领冀州事。这叫做火中取栗之计，冀州唾手可得。”

袁绍大喜，当即送书信到公孙瓒处。公孙瓒得到书信后，见是约定共同出兵夹攻冀州，平分其地，何乐而不为，当天就要兴兵攻打冀州。

袁绍这时却派人密报韩馥，说是公孙瓒要来攻打冀州。韩馥慌忙召来手下荀谌（音 chén，辰）、辛评两位谋士商议。荀谌说：“公孙瓒要率领燕、代之众，长驱直入，其锋芒势不可挡。加上有刘关张助阵，我料难以抵敌。现在河内袁绍智勇过人，手下名将极多，将军可请他来共同治理州事，他必定会厚待将军，就再也不怕公孙瓒来攻了。”韩馥当即要派手下别驾关纯去请袁绍。

长史耿武劝阻说：“袁绍客居河内，仰我鼻息而活，就好象婴儿在我们股掌之上，只要断绝其哺乳，马上就会饿死。怎么能把冀州的大事委托给他？这是引猛虎入羊群的做法，不可不可。”韩馥说：“我是袁家门下的故吏，才能又比不上袁绍。古人说择贤者而让之，你们为什么心生嫉妒啊？”耿武叹道：“冀州完了！”于是弃官不做离开的有三十多人，只有耿武与关纯埋伏在城外，等待袁绍到来。

几天后，袁绍领兵到达冀州城下，耿武、关纯拔刀而出，想要刺杀绍。袁绍手下大将颜良立斩耿武，文丑砍死关纯。袁绍进入冀州，封韩馥为奋威将军，用田丰、沮授、许攸、逢纪分别掌管州事，夺取了韩馥手中军权。韩馥追悔不及，只好舍弃家小，单人匹马去投奔陈留太守张邈了。

却说公孙瓒得知袁绍已经占据了冀州，就派弟弟公孙越来见袁绍，提出要按照约定平分冀州之地。袁绍说：“这个好办，可以让你兄长亲自前来，我们之间有事好商量。”

公孙越辞行回去，走不到五十里，道旁闪出一彪军马，口称：“我们是董丞相家将！”乱箭齐发射死公孙越。公孙越的随从人员逃回去见公孙瓒，报告说公孙越已死。公孙瓒大怒骂道：“袁绍引诱我起兵攻打韩馥，他却在里面挑拨得利。现在又诈称董卓兵士射死我的亲弟弟，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马上尽起本部兵马，杀奔冀州而来。

袁绍得知公孙瓒兵马将到，立刻率领军士出城迎击。两军在磐河两岸相对展开：袁绍军队在磐河桥东，公孙瓒军队在桥西。公孙瓒立马桥上，大叫道：“背信弃义之徒，竟敢耍弄于我！”袁绍也策马来到桥边，指着公孙瓒说：“韩馥没有治理才干，愿意主动把冀州让给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公孙瓒说：“当初大家都以为你为人忠义，所以公推为盟主。看你今天的所作所为，真是狼心狗肺之辈，有什么面目再活在这个世界之上！”袁绍大怒道：“谁替我前去擒他？”话音未落，文丑策马挺枪直杀上桥来。

公孙瓒在桥边和文丑交锋，战不到十余合，公孙瓒抵挡不住败阵而走，文丑乘势追赶。公孙瓒逃入军阵中，文丑飞马直杀入中军，往来冲突。公孙瓒手下有四员健将，一起迎战上来，被文丑一枪刺一将于马下，其余三将急忙退走。文丑直赶公孙瓒出阵，公孙瓒望山谷方向而逃。文丑拍马紧紧追赶，厉声大叫道：“快快下马受降！”公孙瓒弓箭落地，头盔也掉到地上，披散头发纵马狼狈逃窜。

赵云

公孙瓒刚刚转过山坡，突然间马失前蹄，他翻身滚落在山坡下，文丑急忙捻枪来刺。忽见草坡左侧转出个少年将军，飞马挺枪直取文丑。公孙瓒爬上坡去看那少年：生得身高八尺，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威风凛凛，与文丑大战五六十回合，胜负未分。

公孙瓒部下救兵赶到，文丑拨回马退走了，那少年也不追赶。公孙瓒忙下土坡，问那少年姓名。那少年欠身答道：“我是常山真定人，姓赵名云，字子龙。本来是袁绍手下之人，看到袁绍无忠君救民之心，所以弃袁绍来投麾下，没有想到在此处相见。”公孙瓒大喜，于是一同归寨，整顿甲兵，准备来日再战。

第二天，公孙瓒将军马分作左右两队，势如羽翼排开，军士坐骑五千余匹，大部分是白马。那是因为公孙瓒曾在和羌人作战时，全部选的白马，世人都称公孙瓒为“白马将军”。此战之后，羌人看见骑白马的军队便退走。袁绍命令颜良、文丑为先锋，各带领弓弩手一千分作左右两队，在左边的瞄射公孙瓒右军，在右边的瞄射公孙瓒左军。再命令麴（音qū，曲）义烹率领八百弓手、步兵一万五千，布列在阵中。袁绍亲自带领马步军数万，在其后作为总接应。

公孙瓒刚刚收到赵云，对赵云心里没底，命令他另率领一军殿后，派遣大将严纲为先锋。公孙瓒亲自率领中军，立马在桥上，旁竖大红圈金线帅字旗在马前。双方从辰时擂鼓一直到巳时，袁绍军队观望不前。麴义命令弓弩手都埋伏在遮箭牌下，只听炮响发箭。严纲鼓噪呐喊直冲麴义。麴义军兵见严纲兵冲来，都埋伏不动，等到近处时一声炮响，八百弓弩手一起射箭。

严纲急急要退回，被麴义拍马舞刀斩于马下，公孙瓒军大败。左右两军想来救应，都被颜良、文丑引弓弩手射住。袁绍军齐头并进，直杀到界桥边。麴义拍马冲到，斩杀执旗将，把绣旗砍倒。公孙瓒见绣旗被砍倒，回马下桥而逃。

麴义率军直冲到后军，正撞着赵云，赵云挺枪跃马，直取麴义。战不数合，赵云一枪刺麴义于马下。赵云一骑马飞入袁绍军中，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公孙瓒率军杀回，袁军大败。

却说袁绍先前派探马观看时，回报说麴义斩将夺旗，追赶败兵，因此不作任何准备。袁绍和田丰领着帐下持戟军士数百人、弓箭手数十骑，乘马出观，哈哈大笑道：“公孙瓒无能之辈！”正说之间，忽然见赵云冲到面前。弓箭手急待射时，却被赵云连连刺倒数人，众军兵都溃散而逃，后面公孙瓒军队团团围裹上来。田丰慌忙对袁绍说：“主公暂且去后面躲避！”袁绍把头盔扔到地上，大叫道：“大丈夫就要临阵捐躯，怎么能躺藏在后面活命！”

众军士合力死战，赵云无法冲突，袁绍随后大队赶到，颜良也领军来到。赵云保护公孙瓒杀透重围回到界桥。袁绍驱兵追击，再次过桥，落水淹死的兵士不计其数。

袁绍一马当先赶上。不到五里，只听得山背后喊声大起，闪出一彪人马，为首三员大将，正是刘备、关羽和张飞。他们在平原县得知公孙瓒和袁绍相争，特地来为公孙瓒助战。当下三匹马、三般兵器飞奔前来，直取袁绍。袁绍惊得魂飞天外，手中宝刀坠落在马下，急忙拨马而逃，众人死命救过桥去，公孙瓒也收军归寨。

刘关张问候完毕，公孙瓒说：“要不是玄德远来救我，几乎大败。”就让赵云前来相见。刘备和赵云一见很是相互爱慕，都生依依不舍之心。

却说袁绍输了一阵后坚守不出。两军相持一月有余，有人到长安报告董卓。李儒对董卓说：“袁绍和公孙瓒都是当今豪杰，现如今双方正在磐河厮杀，我们可以假错天子诏书，差人往和解。二人必定感恩，一定会归顺太师。”董卓说：“好计好计。”

次日董卓便派遣太傅马日磾（音mìdī，秘低）、太仆赵岐带诏书前去。两人来到河北，袁绍听说后在百里之外迎接，跪拜奉诏。接着两人来到公孙瓒营中宣读诏书，公孙瓒派遣使者送书信给袁绍，互相讲和，两位钦差回京复命。

公孙瓒当日班师回幽州，再次表荐刘备为平原相。刘备和赵云执手垂泪分别，不忍相离。赵云叹息道：“我前期误认为公孙瓒是当世英雄，现在来看其所作为，与袁绍等人同是一丘之貉！”刘备说：“你暂且屈身事之，我们后会有期。”洒泪分别。

却说袁术回到南阳后，听说袁绍新得冀州，想来分一杯羹，派遣使者索求良马千匹。袁绍也小气得很，自然不给。袁术大怒，从此兄弟间生出睚眦。

袁术还不死心，接着又派遣使者到荆州，向刘表借粮二十万斛，刘表当然也不会给。袁术又恨上了刘表，秘密派人送书信给孙坚，撺掇孙坚攻伐刘表。其书信中说：“前者刘表截断归路，是我兄长袁绍出的馊主意，现在我听说袁绍又私下里商议想袭江取东。你可马上兴兵讨伐刘表，我替你讨伐袁绍，两仇都可得报。你取荆州，我取冀州，千万不要迟疑！”

孙坚得到书信说：“混蛋刘表前日截断我归路，今日不乘此机会报仇，更待何年！”于是聚齐帐下程普、黄盖、韩当等商议。程普说：“袁术为人诡诈多端，不能轻信。”孙坚说：“我想报自己的大仇，哪里会指望袁术协助？”便派黄盖先去江边安排战船，多准备军器粮草，大船装载战马，选择良辰吉日兴师。

刘表

江中细作立即报告刘表得知，刘表大惊，急忙聚集文武将士商议。蒯良说：“不必担心。可令黄祖部率江夏之兵为前部先锋，主公亲率荆襄之众为后援。孙坚跨江涉湖而来，怎么能施展得开手脚？”刘表同意，令黄祖马上准备，随后便起大军。

却说孙坚有四子，都是吴夫人所生：长子名策，字伯符；次子名权，字仲谋；三子名翊，字叔弼；四子名匡，字季佐。吴夫人之妹，也是孙坚次妻，也生有一子一女：子名朗，字早安；女名仁。孙坚又过继俞氏一子，名韶，字公礼。孙坚有一弟弟，名静，字幼台。孙坚临行之时，孙静领众子女列拜于马前劝谏说：“当今董卓专权，天子懦弱，海内大乱，各霸一方。江东稍稍安宁，因为一小恨而起重兵，出师无名，愿兄长再仔细考虑一下。”孙坚说：“我意已决，贤弟不要多言。我要纵横于天下，有仇怎能不报！”长子孙策说：“父亲一定要亲征，儿我愿随行参战。”孙坚同意，于是和孙策登上战船，杀奔樊城而去。

黄祖早在江边埋伏下弓弩手，看见船只靠岸，乱箭齐发。孙坚命令众军士不可轻动，只伏在船中来往引诱。一连三天，战船数十次假装靠岸，黄祖军兵只顾放箭，箭已放尽。孙坚命人拔下船上所得之箭，共约十数万支。当日正值顺风，孙坚令军士一齐放箭，岸上守军支持不住，只得退走。

孙坚军队登上沿岸，程普、黄盖分兵两路直取黄祖营寨，背后韩当驱兵大进。在三面夹攻下黄祖大败，放弃樊城，退入邓城。孙坚令黄盖守住船只，亲自统兵追袭。黄祖领兵迎击，双方在野外布下阵势。

孙坚出马在门旗之下，孙策也全副披挂，挺枪立马在父亲旁侧。黄祖带二将出马，一个是江夏张虎，一个是襄阳陈生。黄祖扬鞭大骂道：“江东鼠贼，怎么敢有天胆侵犯我汉室宗亲境界！”便令张虎骂战，孙坚阵内韩当出迎。两骑相交，大战二十余合，陈生见张虎力不能敌，飞马来助。孙策远远望见，挂上手中枪，扯弓搭箭，一箭正射中陈生面门，陈生应弦落马。张虎见陈生坠地，吃了一惊，措手不及中被韩当一刀削去半个脑袋。程普乘势纵马直来阵前捉黄祖，黄祖丢掉头盔和战马，混杂在步兵中逃命。孙坚率军掩杀，直杀到汉水，命令黄盖将船只驶入汉江江岸。

黄祖聚集残兵败将去见刘表，说孙坚势不可挡，刘表慌忙请谋士蒯良商议。蒯良说：“今日新败，兵无战心。只可深沟高垒避其锋芒。我们是因为袁绍而与孙坚生起战端，赶紧派人向袁绍求救，此围自然可以解除。”蔡瑁说：“子柔之言，是拙笨之计。兵临城下将至壕边，怎么能束手待毙！我虽然才能不济，愿意请军出城，以决一战。”有人愿战，刘表马上答应，蔡瑁率军兵一万多人，冲出襄阳城外在岘山布下阵营。

孙坚率得胜之兵长驱大进，蔡瑁出马迎战。孙坚说：“这人是刘表后妻的兄长，哪位替我把他捉来？”程普挺铁脊矛出马，与蔡瑁战到一处，不到数合蔡瑁败走。孙坚率领大军追杀，直杀得尸横遍野，蔡瑁逃入襄阳城中。蒯良说蔡瑁不听计策导致大败，按照军法应当斩首。刘表因为刚刚新娶了蔡瑁的妹妹，并不惩罚蔡瑁。

却说孙坚分兵四面，围住襄阳紧紧攻打。蒯良对刘表说：“孙坚攻打很急，主公应当赶快送书信给袁绍求援。”刘表写好书信，问帐下谁敢突围出去送信，健将吕公应声愿往。蒯良说道：“你既然敢闯重围出去，可听我计策：给你派军马五百，多带能射箭的冲出阵去，马上奔向岘山方向。孙坚必定会率军来追赶。你分一百人先上山埋伏，多找石头准备好；另外一百人执弓弩埋伏在林中。如果有追兵追赶时，不可直接撤退，而是盘旋曲折行进，把他们引到埋伏之处，箭石齐发。如果能得手取胜，马上放起连珠号炮，城中军马立即出城接应。如果追兵不追不要放炮，可以日夜兼程赶路。今夜月光不是太明，黄昏之后便可出城。”

吕公领了蒯良计策，在黄昏时分悄悄地打开东门，带兵出城。孙坚在帐中忽然听见喊杀声起，急忙上马带三十余骑出营观看。军士报告说：“有一彪人马杀将出来，望岘山方向而去。”孙坚没有通知众将，只一人带领三十余骑急急追赶。

吕公早已在山林丛杂处埋伏好了。孙坚马快，单骑追上，大叫：“贼寇休走！”吕公勒马来迎战孙坚。两马相交只战一个回合，吕公拨马便走，曲折退入山路之中。孙坚随后追赶，却忽然不见了吕公。孙坚正要上山，忽然树林中一声锣响，山上石块乱下，林中乱箭齐发。孙坚立中石箭，脑浆迸流，人马都死于岘山之内，年仅三十六岁。

吕公截住后面三十余骑全部杀死，放起连珠号炮。城中黄祖、蒯越、蔡瑁分头率兵杀出，江东诸军大乱。黄盖听得喊声震天，率水军杀来增援，正迎着黄祖。战了不到两个回合，生擒黄祖。

程普保着孙策正在寻找孙坚，恰巧碰到吕公。程普纵马向前，战不到数合，一矛刺吕公于马下。两军混战，直杀到天明，各自收兵回营。

刘表军队退回城中，孙策回到汉水，才得知父亲被乱箭射死，尸本已被刘表军士抬入城去了。孙策放声大哭，众军将也都痛哭不止。孙策说：“我父亲尸身还在城内，怎么才能回到家乡！”黄盖说：“现在我们活捉了黄祖在此，需要一人进城讲和，可以用黄祖去换主公尸首。”话音未落，军吏桓阶出列说：“我和刘表有老交情，愿意进城为使。”孙策同意。

桓阶进入襄阳见到刘表，把意思说明白了。刘表说：“文台的尸首我已用上好棺木成殓了。你们马上放回黄祖，两家各自罢兵，以后不许再侵犯我边界。”桓阶拜谢要回，台阶下蒯良出列说：“不可！不可！我有一言，可让江东诸军片甲不回。请主公先杀桓阶，然后用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