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通俗白话《三国演义》第一回（上）

前言

不是每个人都有把古代白话文像现代白话文一样阅读的学识和能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把古代白话文像现代白话文一样读通读懂的时间和耐心。

这是一本除了对原著中的说书口语、重复、矛盾、刊误等词句做了适当删减或改动，语序做了习惯性调整，以及增添了必要的说明和衔接语句外，对应原著逐字逐句译写的现代白话文版本。语句通顺流畅，语义贴切易懂。

译写此书的初衷，就是为了让普通读者能够通顺地阅读原著，理解原著，提高阅读古典名著的兴趣；同时，节省不必要的查阅资料时间，提升阅读效率。

译写过程中，查阅的资料比较零碎，而且都是参照了多种解释而进行了取舍、修改、揉合，所以无法准确列出参考资料出处，在此对在各种媒体上发表《三国演义》词句解释和探讨的专家学者一并致谢！

翻译的版本为人民文学出版社新近出版的版本

欢迎读者对译写错误和不当之处批评指正。

　　词曰：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这是明代文学家杨慎所作的一首咏史词——调寄《临江仙》。词借叙历史兴亡抒发人生感慨，基调慷慨悲壮，豪放中有含蓄，高亢中有深沉，意味无穷。原词说的是秦汉，并不是三国。毛宗岗父子在评刻《三国志通俗演义》时将其放在卷首，妙到毫巅，更显全词气势恢宏，令人读来荡气回肠，万千感慨，蕴含高远意境和深邃的人生哲理。

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结三义  斩黄巾英雄立首功（上）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周朝末年，天下大乱，齐、楚、燕、韩、赵、魏、秦七国纷争，后来秦王赢政一统天下，建立了秦朝。可惜仅仅延续了十五年，就被沛公刘邦和楚霸王项羽联手给灭了。一山容不得二虎，又经过五年楚汉分争，项羽被逼乌江自刎，刘邦终于建立汉朝。

　　汉朝自高祖刘邦芒砀山斩白蛇起义，一统天下，到后来光武中兴，传至献帝就彻底没落了，朝政动乱，群雄逐鹿，随被分为三国。

　　究其导致东汉朝政动乱的原因，可以追溯到桓、灵二帝时候。桓帝刘志排斥能官贤臣，崇信阉党宦官。桓帝驾崩，灵帝刘宏即位，由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二人共相辅佐。

　　当时，宦官曹节等人把持权力，操弄朝政，架空灵帝，窦武、陈蕃密谋除掉曹节这些人，可惜行事不慎，密谋败露，反被曹节先下手所害。自此，曹节这些宦官愈加肆无忌惮，专横跋扈。

　　建宁二年四月十五一个大白天，灵帝刘宏驾临温德殿。刚一落座，殿角突然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落下来，盘绕在龙椅上。灵帝吓得从龙椅掉到地上，左右侍从急忙把灵帝扶回内宫，其他文武百官吓得竞相奔逃躲避。瞬间，大蛇又不见了。紧接着雷鸣闪电、风雨交加，夹杂冰雹，一直下到半夜才停，毁坏房屋无数。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地震，沿海泛滥，居民都被大浪卷入海中。光和元年，民间传说有母鸡变成公鸡。当年农历六月，一股黑气十余丈长，飞入温雄殿中。农历七月，有霓虹出现在宫殿上，五原山脚下全部崩塌。之后，许多地方各种各样的不祥预兆，不断涌现。

　　灵帝下诏询问群臣出现这些灵异事件和灾祸的原因，议郎官蔡邕进呈奏章说：虹霓坠地、母鸡变公鸡，都是因为妇人和太监干政所致。话说得很直白。灵帝看了奏章唉声叹气。当时曹节正在给灵帝更衣，从灵帝身后偷偷看到了奏章里的内容。曹节赶忙悉数告诉身边的几个人。然后他们就借了件别的事陷害蔡邕，蔡邕被判有罪，下放回乡里。

　　从此以后，张让、赵忠、封胥、段硅、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结党营私，狼狈为奸，号称“十常侍”。常侍就是皇帝身边的宦官近臣。加上灵帝尊宠张让，竟称呼为“阿父”。十常侍更是有恃无恐，不可一世，朝政日渐错乱，被搅得乌烟瘴气。

　　十常侍搅乱朝政不说，自己不懂得治理国家大事，还勾结在一起，陷害打压能官贤臣、忠良义士。欺君罔上，贪赃枉法，卖官结派，无恶不作。以致人心动荡，盗贼四起。有道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东汉末年终于爆发了声势浩大、遍及八大州的黄巾祸乱。

　　当时巨鹿郡有兄弟三人，老大名叫张角，老二名叫张宝，老三名叫张梁。张角本是个落第的秀才，很有心计，绝非莽汉。传说有一天张角进山采药，遇到一位老人，鹤发童颜，垂眉碧眼，手执藜杖，走路如履清风。把张角叫到一个隐秘的洞中，给了他三卷天书，嘱咐道：“此书名叫《太平要术》，你得到这本天书，应当替天行道，广布天命，教化众生，普救世人。若生异心，必遭恶报。”《太平要术》即《太平经》。张角跪拜接过天书。临别张角询问老人姓名，老人微微一笑：“我是南华老仙。”说罢，化阵清风而去。

　　张角得到这部天书，日夜攻读，研习领会，不久便能呼风唤雨，卜算医病，自己起号为“太平道人”。

中平元年正月，多地瘟疫流行，张角带着两个弟弟，先是在灾情特别严重的翼州及周边地区散发符水，为人治病，所谓符水就是把写有符咒的签布焚化于水中,或直接向水中画符诵咒,借助神力为人辟邪治病的药水。为了方便行医，使百姓更易于接受自己，张角身着黄色道袍，头戴黄色道帽，又给自己起了个号叫“大贤良师”。随着治愈的病人不断增多，他的名气日渐响亮。

　　张角趁机开始传教，大量招收弟子信众，不久便吸收徒弟五百余人。张角很受鼓舞，信心倍增，乘势创立了“太平道”。张角用心相授，徒众也都学会了书符念咒等法术。然后，又派弟子分散云游四方传教医病，各自再收徒弟，徒弟再收徒弟，以此，徒众像滚雪球似的迅速增多。十余年间，徒众遍布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达数十万人。为了方便操控和指挥，张角把这些徒众以“方”为单位划分队伍，成立三十六个方，大方一万多人，小方六七千人，各方指立一人做首领，统称为将军。张角还秘密四处派人造谣惑众：“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苍天”指汉朝，汉代官员军队的衣服以苍青色为主。“黄天”是指太平道，张角自己就身着黄色道服。指黄巾起义军。新旧交替的时间就在甲子年，按当时年份，次年就是甲子年。张角还令各地徒众用白灰在自家大门上书写“甲子”二字，家家供奉大贤良师张角的名字。张角还让当时在荆州、扬州已聚集信徒数万人的大方马元义将军偷偷带着金银财宝，布帛玉器，去洛阳结交中涓封谞，准备将来起事时作为内应。中涓是宦官官名。

　　万事俱备，张角找来两个弟弟张宝、张梁商议说：“起事最难得的是民心。现在民心已顺应我们，若不乘势夺取天下，实在是可惜。”张宝立刻表示赞同：“就是，俗话说：夜长梦多，我们大张旗鼓造起这么大声势，一旦朝廷警觉，起事就难了。”张角点点头，沉思了一会儿，对张宝说：“那就顺应天时人意，通知各大方首领准备明年甲子年甲子日三月初五同时起事。”张宝、张梁点头赞同，随即回去秘密组织人手私造大量黄旗，分发各大方，约定起事的时间和路线。张角写好密信，派最亲信弟子唐周，秘密送给封谞，详细转告他起事计划，请他想好计划，并回告具体接应的时间和办法。

　　张角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得意最信任的徒弟唐周，事到临头立场动摇了，思里想外，权衡利弊，最终选择去省中官府告发了张角兄弟。

　　总镇京师大将军国舅何进接到官府密报，赶忙进宫上奏灵帝刘宏。灵帝刘宏闻知是大惊失色，后脑门直冒凉气，这还了得！赶忙命何进调兵擒拿反贼。何进派出两路小股精兵，分头捉拿马元义、封谞等人。马元义此时正在河内郡山阳县安排起事事宜，毫无防备，被何进人马轻易抓捕，送往洛阳，被施以车裂酷刑，可惜还未起事先折损一员主将。封谞等人也被轻松抓捕，投入大狱。

　　张角得知事情已经败露，既感疑惑又感惊骇，来不及召集外地大方将领，就近和身边的兄弟将领草草商定，连夜举兵起事。并四处派出快马，急速转告各方将领立刻起事。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为了战时便于辨认，统一意志，令各方起事的徒众统一头裹黄巾，打起黄旗。

　　起事的当天晚上，张角摘下道帽，系上黄巾，走到队伍面前，站在黄色大帅旗下，举刀高呼：“如今汉运将尽，大圣人出世。你们都应当顺天从正，以享太平。”徒众应声呼应，有高呼誓死效忠“天公将军”的，有高呼宁死追随“大贤良师”的。随即各地徒众相继跟随起事，不少当地的百姓，出于对朝廷的失望和对十常侍的愤怒，也纷纷自发头裹黄巾，拿起武器响应，加入到起事队伍中。如洪水决堤般，汹涌澎湃，势不可挡，一时间参与起事的民众达到四五十万。这就是史称的黄巾起义。

　　官军慑于贼势浩大，望风而逃。黄巾军所向披靡，摧枯拉朽，迅速攻占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及周边地区。

　　面对强大的黄巾起义，十常侍是惊慌失措，毫无主见。这个时候，汉灵帝刘宏最能体会得到那句俗话说的好：国难思良将，家贫思贤妻。现在身边的忠臣良将都被十常侍罗织罪名罢黜，栖身在外的各路诸侯也都明哲保身，懒得出头，哪有人真心实意替皇上分忧。灵帝刘宏思来想去，只能令国舅何进为大将军，让他指挥人马镇压黄巾军。何进是屠户出身，根本没有什么督军作战本事，就因为他的妹妹入宫做了娘娘，现在是正宫国母，所以他才能掌握全国的兵权。

　　何进接旨，心急如焚闯入皇宫，奏请灵帝：“启奏陛下，请陛下火速降诏：一面令各地官府紧急就地组织力量防备抵御，讨贼立功；一面派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儁，各领精兵数万、分三路征讨各地黄巾军。”灵帝立即准奏降诏。     张角所率领的一路义军，势如破竹，没几天就攻入到幽州地界。幽州太守刘焉，是江夏竟陵人氏，汉鲁恭王的后代。听说贼兵将到，慌忙召来校尉邹靖商议抵御的办法。邹靖说：“贼兵人多势众，我们兵少将寡，很难抵御，明公应当赶快招兵买马，扩充军力，以备应敌。”刘焉点头应允，随令各处贴榜招募义兵。

　　招兵的榜文到了涿县，引出涿县中一个英雄。那人不太好读书，性情宽厚随和，少言寡语，喜怒不形于色；胸中却怀有大志，专好结交天下豪杰义士；生得身长七尺五寸，两耳垂肩，双手过膝，眼睛环顾能看见自己的耳朵，面如冠玉，唇若涂脂。这人就是中山靖王刘胜之后，汉景帝阁下玄孙，姓刘，名备，字玄德。

　　昔日，刘胜之子刘贞，汉武帝时期被封为涿鹿亭侯。亭侯是汉朝侯爵中最低一级。朝廷规定，这些侯爵每年要向朝廷交纳一定的酎金。所谓酎金就是用于皇帝祭祀的贡金。后来汉武帝派人核查这些侯爵进贡的酎金，发现有的侯爵进贡的酎金成色分量不足，便被夺去侯爵封号，其中就包括刘贞在内。其实这都是汉武帝为削弱打压诸侯实力的借口而已，当时因此被夺去侯爵封号的有一百零六位。因此，遗留下了刘胜这一枝脉在涿县。刘备祖父刘雄，父亲刘弘。刘弘曾被举荐为孝廉，孝廉是当时选拔官吏的两种科目。孝,指孝子,廉,指廉洁之士。后来被举荐的人也称为孝廉郎或孝廉。也曾做过地方官吏，可惜死得较早。刘备从小就是孤儿，伺奉母亲尽心尽孝。因为家境贫困，母子二人以编织贩卖草鞋和草席为生。

　　刘备家住本县楼桑村。他家的东南有一颗大桑树，高五丈多，枝叶茂密，老远望去，树冠光滑得如车盖一样。古代只有帝王和达官贵人的车顶才会装有车盖遮挡阳光风雨。一个懂相术的术士看了这棵大桑树后说：“这家必出贵人。”刘备小时候与乡里小孩在树下玩耍，指着大桑树冠说：“我做天子，就用它当车盖。”叔父刘元起听了刘备的话甚感惊奇：“这小儿非常人啊！” 见刘备家境贫困，便经常资助他家。

　　十五岁那年，母亲让他外出游学，先后拜东汉名士郑玄和当过九江太守的卢植为师。也是在此时结识了比自己大的公孙瓒。两人感情处得非常好，以兄弟相称。公孙瓒后来成为幽州太守、独霸一方的诸侯，对刘备关照有加，并有举荐之恩。这是后话。

　　刘备此时已经二十八岁了，这在当时已经不是个小岁数，早已经过了成家立业的年龄。这天，他推着载满草鞋草席的推车进城，见城门旁围着许多人，走近一看是看城墙上贴的榜文。有的站在榜文前唧唧喳喳、交头接耳议论。刘备好奇，把车推到一旁，放下推车，也挤进人群，凑近榜文前看个究竟。看完之后，感慨不已，不由得长叹一声：“唉!”低头摇了摇头。

　　没想到他身后有人听见他叹息声，厉声大喝，声若巨雷：“大丈夫不与国家出力，为什么要唉声长叹？”刘备一惊，回头看去，只见说话的人身长八尺，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势如奔马，相貌非同寻常，忙转身抱拳问道：“敢问壮士尊姓大名？”这人抱拳回礼答道：“我姓张，名飞，字翼德。刚才恰好看见你看榜唉叹，因此出口问你。”“噢，呵呵。”刘备自我介绍说：“我本汉室宗亲，姓刘，名备。今听说黄巾反贼作乱，只恨自己虽有志平贼安民，却力不从心，所以无奈长叹。”张飞忽然眼睛一瞪说道：“我家世代居住在涿郡，家里置有不少房屋良田，加上卖酒杀猪，积攒了不少钱财，专好结交天下豪杰。你既然是汉室宗亲，我出钱招募乡勇，与你一起干番大事如何？”刘备一听，正中下怀，高兴地连声答应：“好，好，正合我意。”。张飞往郊外一指：“不远处有个乡村酒店，你我到店中边喝酒边计议。”刘备到一旁推起车子，同张飞一起往郊外的酒店走去。

　　进了酒店，要了酒肉，吃喝起来。二人正喝在兴头上，忽见一个大汉，推着一辆车子，走到店门口停歇，把车子往门旁放好，走进酒店，在刘备和张飞邻桌坐下，呼唤酒保：“快拿酒来吃，我还赶进城里去投军。”刘备扭头向大汉看去，只见这个大汉：身长九尺，髯长二尺，面如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头戴鹦哥绿的扎巾，身穿鹦哥绿的短袄，下身是青色的兜裆滚裤，脚穿两只黑色短筒便鞋，相貌堂堂，威风凛凛。刘备被大汉的气质所吸引，起身走到大汉面前，邀请他与自己和张飞同桌饮酒。大汉抬头见刘备形象宽厚，欣然答应，起身来到刘备和张飞桌上坐下。

　　刘备询问大汉姓名，大汉回答：“我姓关，名羽，字长生，后改云长，河东解良人。因当地豪绅仗势凌人，被我一怒之下杀了，逃难江湖五六年了，今听说此处招军灭贼，特来应募。”刘备自我介绍说：“我姓刘名备字玄德。”又指着张飞说：“我二人也想投军报国，正在商量此事。”关羽、张飞忙抱拳相互拜见问好。随把自己和张飞的志向和打算对关羽说了。关羽听后大喜，当即表示愿与二位共图大业。

　　张飞起身说：“此地不是说话处，我住的庄子离此不远，我们到我庄上共议大事如何？”刘备、关羽起身应允，刘备和关羽二人各推上自己的车子，跟随张飞往庄里走去。

　　到了张飞家中，摆上酒菜，三人边喝酒边谈论雄心壮志，商议今后如何行事。越说越交心，志同道合，惺惺相惜。张飞忽然提议：“我庄子后面有一桃园，花开正盛。明日我们三人在园中祭告天地，结为兄弟，协力同心，共图大事。”刘备和关羽齐声答应：“这样太好了！”

　　第二天，张飞让人在桃园中摆上香案，准备了黑牛白马等祭礼用的礼品，三人在香案前焚香跪拜，对天盟誓：“我刘备、关羽、张飞，虽然异姓，既然结为兄弟，则同心协力，救困扶危；上报国家，下安百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只愿同年同月同日死。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盟誓完毕，按年龄和家庭出身论兄弟：刘备，皇室宗亲，二十八岁，年龄最大，为兄长；关羽二十七岁，做二哥；张飞最小，只有二十二岁，为小弟。

　　祭奠完天地，又杀马宰牛摆酒席，召集乡中三百多勇士赴宴。宴席上，刘备代表兄弟三人当众明志，把这三百多勇士招在麾下，成为乡军，也就是子弟兵。哥三个和这三百多勇士就在桃园中痛饮，一醉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