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读书

苏轼(1037—1101),字子瞻,一字和仲,号东坡居士,眉州眉山(今属四川)人。苏洵之子。嘉祐年间(1056—1063)进士。曾上书力言王安石新法之弊,后因作诗讽刺新法而下御史狱,贬黄州。宋哲宗时任翰林学士,曾出知杭州、颖州,官至礼部尚书。后又贬谪惠州、儋州。在各地均有惠政。卒后追谥文忠。学识渊博,喜好奖励后进。与父苏洵、弟苏辙合称“三苏”。其文纵横恣肆,为“唐宋八大家”之一。其诗题材广阔,清新豪健,善用夸张比喻,独具风格。与黄庭坚并称“苏黄”。词开豪放一派,与辛弃疾并称“苏辛”。 又工书画。有《东坡七集》《东坡易传》《东坡书传》《东坡乐府》等。

诗人推崇勤学、书读百遍,主张读书要专心致志,写作要厚积薄发等等。

石苍舒醉墨堂

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何用草书夸神速,开卷惝恍令人愁。

我尝好之每自笑,君有此病何能瘳。自言其中有《至乐》,适意无异《逍遥游》。

近者作堂名醉墨,如饮美酒消百忧。乃知柳子语不妄,病嗜土炭如珍羞。

君于此艺亦云至,堆墙败笔如山丘。兴来一挥百纸尽,骏马倏忽踏九州。

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胡为议论独见假,只字片纸皆藏收?

不减钟张君自足,下方罗赵我亦优。不须临池更苦学,完取绢素充衾裯。

 可以看见的勤奋——

君于此艺亦云至 堆墙败笔如山丘

这首诗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如醉如痴、勤奋学书的书法家形象。他对书法的感觉是什么?他说写字其中有“至乐”,是快乐的最高境界。那种感觉就像庄子写的“逍遥游”那样,自在逍遥,无拘无束。

熙宁元年(1068),苏轼凤翔任满还朝,在石苍舒家过年。石苍舒藏有褚遂良圣教序》真迹,堂取名“醉墨”,邀苏轼作诗。熙宁二年(1069),苏轼时年三十四岁。回到汴京后,苏轼写了这首诗寄给石苍舒。

石苍舒热爱草书到了什么程度?从他把自己的“书房”取名“醉墨堂”可见一斑。李白斗酒诗百篇,石苍舒写起字来“如饮美酒消百忧”,以致于他的好朋友苏东坡佩服得五体投地。先前,苏东坡还觉得柳宗元说有的人嗜土炭如珍馐,他还不信,可看到石苍舒对书法的痴迷劲,他不得不相信柳宗元说的一点都不假。

陆游爱读书,人们给他起个绰号叫“书颠”,他很乐意接受、也很享受这个绰号。苏东坡认为石苍舒爱书法同样到了如醉如痴的程度。虽然一个是爱读书,一个是爱写字,但是他们对事物的痴迷劲头是相同的。看来,一个人要想成功,没有点“痴”劲是不行的。

石苍舒对书法的“痴迷”,最终表现为他的刻苦。他之所以在书法上达到很高的造诣,正是勤奋的结果——“堆墙败笔如山丘”,为了练字,他写废的毛笔堆积如山。此语一出,其他任何溢美的词汇都显得多余了。

当然,诗人除了赞颂石苍舒书法写得好,下的功夫多外,还提出了他对书法的理论观点:摆脱羁绊,放笔快意,追求创作的最大自由,是经过长期积累、艰苦劳动,终于水到渠成的境界。

苏轼是大书法家,有多篇诗谈到书法。像《凤翔八观》里的《石鼓歌》、《次韵子由论书》、《孙莘老求墨妙亭诗》和这首《石苍舒醉墨堂》,都是脍炙人口的。

在这里,还要特别提到两句诗,那就是开头说的“人生识字忧患始,姓名粗记可以休”。人生的忧患是从识字开始的,只要能写能认自己的姓名就可以了。更何况用草书来夸耀书法的神奇和快速,让人看了模糊恍惚令人发愁。我每每自笑曾经爱好草书,不想你也有这个“毛病”,不知道哪年才能病愈?

中国最伟大的文学家、著名的书法家苏东坡怎么会有此感慨,难道读书、认字还有错吗?很显然,这些牢骚是和苏轼那段时期的感受分不开的。在凤翔的前期,知府宋选对他很照顾。后来宋选离任,由陈希亮接任。陈希亮对下属冷冰冰的,又好挑剔,甚至苏轼起草的文字,他总要横加涂抹。苏轼到了京城,正值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主张变更法度,苏轼也不满意,以致后来因此而遭放逐。这时虽未到和王安石闹翻的地步,但心里有牢骚,所以才借题发挥,有了这样的表述。

送安惇秀才失解西归

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

他年名宦恐不免,今日栖迟那可追。

我昔家居断还往,著书不复窥园葵。

朅来东游慕人爵,弃去旧学从儿嬉。

狂谋谬算百不遂,惟有霜鬓来如期。

故山松柏皆手种,行且拱矣归何时。

万事早知皆有命,十年浪走宁非痴。

与君未可较得失,临别惟有长嗟咨。

书读百遍 其意自见——

旧书不厌百回读  熟读深思子自知

 安秀才科举落第,苏轼写诗安慰他,同时,也提出了自己的读书观点,以此来指导安秀才读书,进一位长者的“诱进”义务。

“旧书不厌百回读,熟读深思子自知”,诗人起笔便提出了这样的读书观点。遇到一本好书或者经典作品,要不惜时间,反复阅读,这样自然就会弄明白其中的道理。诗人曾多次在诗文作品中表达这种观点——“读书万卷始通神”,“别来十年学不厌,读破万卷诗愈美”。不过,这种观点却早已有之。汉代的桓谭说:“读千赋则善赋”。诗词歌赋读多了,不用跟老师学,自然就会做诗词歌赋了,讲的就是多读的重要性。写《三国志》的陈寿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如果书读了很多遍,那么,书中的意思自然就会展现在自己面前。

书读多了,不但能够理解其中的意义,而且,还会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杜甫说:“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唐代另外一位诗人姚合说:“书多笔渐重,睡少枕长新。”

书读多以后,还可以让人举一反三、触类旁通。唐皇甫湜说:“书不千轴,不可以语化;文不百代,不可以知变。”意思是,书如果不读上千卷,就不能谈融会贯通;文章如果不看上百代,就不可能通晓世事的变化。

要专心致志

——我昔家居断还往 著书不复窥园葵

诗人用自己早年专心读书的事例来鼓励安秀才。诗人说自己过去在家读书的时候,为了避免分心,受世事纷扰,他断绝了迎来送往,就像汉代大儒董仲舒那样“三年不窥园”。他希望安秀才不要因为落第而气馁,而是要“家居断还往,著书不窥园”。这里,诗人不仅是对安秀才的告诫,也是对所有读书人的殷殷教诲。

诗人的诗句,让我们不由不想起伟大的史学家司马迁。他的父亲临终前嘱咐他,一定要完成《史记》的写作,承担起历史家的责任。元封三年(前108),司马迁正式就任太史令,立即开始继续父亲的事业。生在雄才大略的汉武时代,司马迁意气风发,决心抓住大好时机,完成写作《史记》的伟大使命——

“仆以为戴盆何以望天,故绝宾客之知,忘家室之业,日夜思竭其不肖之材力,务壹心营职,以求亲媚于主上。”

为了写作,他争分夺秒,兢兢业业,断绝了与亲朋好友的聚会、甚至所有的应酬,忘记个人小家庭的经营,把全部身心都投入到了写作之中。写史,需要参考大量的历史资料,这本身就是一项繁杂而耗时费力的工作。北宋史学家司马光在写作《资治通鉴》时,据说参考了三百多种图书,整个写作持续时间长达十九年,而且除司马光本人外,还有刘攽、范祖禹等人参加了大量篇幅的写作,其难度可想而知。司马迁写作《史记》比之司马光其艰难程度更甚。他的时代,上距秦始皇焚书坑儒、项羽火烧咸阳不过百年,一方面历史资料欠缺,需要做大量的搜集、整理工作,另一方面在已有的资料中又要去粗取精、精心剪裁。有时候,还要深入历史事件现场寻根探源、访问历史人物后人、搜集民间口口相传的旧闻。同时,作为史官司马迁还要随时扈从武帝,记录他及大臣们的言行。而这,不过是写作的基础性工作。《史记》是中国第一部纪传体通史,“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是前无古人的工作。司马迁不能不为此殚精竭虑。

他把司马家族的良好家风、父亲的谆谆嘱托、汉武帝的信任,化作写史的强大动力,孜孜以求,忘我忘家。正是凭着这种顽强的作风,坚忍不拔的毅力,对职业深深敬畏之心,司马迁在遭受宫刑之前,完成了《史记》大部分的写作。

  司马迁也好,董仲舒也好,苏轼也好,他们之所以能够建立名垂千古的业绩,留下不朽的作品,都离不开勤学苦读,多读、善读。他们留给我们的除了光辉灿烂的作品,还有充满智慧的读书哲学。同样,都值得我们认真地“钻仰”。

读书贵在积累——

博观约取厚积薄发

苏轼强调多读书,同时,又主张在读书过程中要注意吸取精华。要多积累,而不要轻易发表自己的见解。他有一个著名的观点——“博观而约取,厚积而薄发”。意思是博览群书并且吸收其精华部分。多积累知识,但要少发表个人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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