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之光《一次别离》——不单单关于“家庭”的冲突

一次别离 (2011)

看完真得折服了，影像的力量！用30万美元斩获61届柏林电影节获金熊奖，揭开伊朗的面纱，有时候表达无关成本。

影片开始就是因女主人公西敏想要带一家三口移民国外，在法院上与丈夫纳德形成离婚对峙，纳德坚决反对。他说至少还有患老年痴呆的父亲需要照顾。争论无果，二人不欢而散。回到家后西敏收拾东西回了娘家，至此，简单而富有冲突的两个场面已经将纳德和西敏人物展现给了我们观众。

之后，纳德雇佣了一个女工瑞茨到家里帮忙照顾父亲。由于怀孕、宗教和带着自己的小女儿，瑞茨明显力不从心。没多长时间瑞茨因一次紧急的外出，纳德的父亲由于无人看管而摔倒在地，纳德回家看到这样一幕大为光火，又怀疑家中钱财消失是瑞茨所偷，一怒之下失手推倒了瑞茨，将她赶出了家门。没想到，瑞茨意外流产，瑞茨丈夫一怒之下丈夫将纳德告上了法庭。两个家庭开始了一场漫长曲折的争辩。

纳德有着正式的工作，是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他坚决反对移民，很自信认为女儿还会站在他的这一边。他会在加油站让女儿独立去持油枪付款，并坚持让女儿要回付款后剩余的零钱：

“为什么要留给他做小费，是你自己持枪加的油，不需要给他消费。”

他陪女儿一起做数学作业，放学后和父亲女儿一块玩桌上足球，担心自己官司失败拖累女儿的学业。对老年痴呆的父亲，他会照料他的一切：洗漱，换衣，和他说话。“就算只听他说几个词，我都愿意！”所以一开始西敏回答法官问题时也会说：“他是一个好男人。”而西敏在女性地位不高的伊朗是一名英语老师，从她离家时带走小说和CD来看，她是一个新思潮的现代女人。她坚持移民为了给女儿一个更好的教育，就此和纳德爆发了长久的对峙。

看前半个小时，我一直没太真正意识出来纳德到底为什么不想移民，直到他对瑞茨的发火，我才意识到父亲对他有多么重要。瑞茨的流产将他带到了入狱的边缘：瑞茨丈夫指控他谋杀，因为妻子腹中的婴儿已有四个多月大。而纳德则断言自己不知道瑞茨怀孕了。“平时她穿着一身黑袍根本看不出来，而且我要知道她怀孕了也不会雇佣她。”双方各执一词，最后西敏的保释金和家庭教师的证词暂时将纳德放了出来。女儿和纳德约定：到外婆家接爷爷时，纳德要请西敏回来，无论她会怎么想。

但最终纳德食言了。“我说不出口。”

“你不是发过誓了。”

“对不起。”这时候真得要靠影像的力量了，女儿特美和纳德表演真的表现出与文字不同的张力，特美的失落无感，纳德的无力退缩……

但是事情远远没有结束。瑞茨丈夫到学校骚扰特美和作为证人的老师，老师又后悔了自己供词，纳德则凭着特美在法官面前流泪的谎言又躲过一关。

而西敏觉得自己女儿的处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向瑞茨一家提出庭下和解，付款赔偿。可是此举却遭到了瑞茨和纳德的反对。首先是纳德觉得自己并没又做错什么，付钱和解等于认罪。而西敏则认为纳德不想为女儿的安全付钱。于是二人互相问责，仿佛推翻了过去十四年生活过的一切。

而瑞茨，作为辛苦的劳工阶层，因离雇主路程遥远，每天早晨五点钟要起床，身孕在身，还带着自己的小女儿。本因宗教原因不想在单独照顾年老的纳德父亲，将差事传给了丈夫。但丈夫因欠债入狱无法工作，只得独身继续干活。

其实，在纳德推倒她的前一天，纳德父亲自己走到了街上，瑞茨在找人的时候出了车祸，当天晚上肚子就开始疼了。最后她才将此事和西敏坦白，表示不能要钱和解，因为她怕遭到上帝的谴责，尤其是对自己的小女儿。在特美的离开的情况下，纳德先同意了西敏的做法。不过他最后要求瑞茨向可兰经发誓：是他造成她流产的。瑞茨是一个虔诚的信徒，她做不到，于是就有了瑞茨和自己丈夫十分富有冲击力的画面。

两个家庭都像那块破碎的汽车前挡风玻璃一样，被砸出了一个大窟窿。最后特美面临的问题就是选择纳德还是西敏，片子没有答案。只是在不知道有多少吵闹声飘过的法院里，留下了存于各自框架中、已经别离的西敏和纳德。

一次别离。首先最明显的就是西敏和纳德作为家人的别离，这个无需多言。

其次是纳德的父亲多次出现，我一开始并不理解为什么要给毫无动作的父亲那么多镜头，没有语言，只有一张僵化苍老的脸和慢吞吞、毫无活力的身体。而且纳德和西敏冲突之时他都在场。看到后来我有点懂了，纳德不想移民的首要原因也是因为这个年老的父亲，而西敏是教英语的老师，坚定地想要移民获得更好的生存环境。所以这个象征意义也不言而喻了，新潮中产精英与衰老颓废伊朗古国的别离。这次别离同样充满阻碍，继承老一辈骨血的新伊朗力求挽回局势，和新中产产生了对峙和分析。而对与像特美这样的下一代，她们该选择谁呢？导演把这个问题留给了观众。

还有就是两个家庭的对峙与破碎了。劳工阶层与中产精英的身份对比和法庭争论，就像特美在法院的走廊里背诵的课文，“在萨珊王朝时期，人们被划分为两个阶层：上层特权阶层和普通阶层(the normal class)。”她的外婆立马纠正说，是"普通民众(the normal folks)”如今的伊朗，这条分界线还是依旧清晰不已。最后瑞茨女儿与特美对视又给人带来了更深的思考，未来的伊朗会有怎样的潜在冲突呢？除了这些，宗教与法律，谎言与真实……这些其实影片都有探讨，感兴趣可以看一看原片。

这部片子是真正展现了影像的力量的，表现出与文字具有同等分量和深度的、对生活和人物的刻画。对一部成本仅为30万美元，大部分都是手持摄像机摄像机拍摄的影片来说，这真是太难得了。我把这个电影的链接放到了留言区，想看的观众老爷可以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