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雀（长篇小说）3

山雀（长篇小说）3

3

      雀儿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妈妈在年前到村小学给她报了名。学校在村南，她也很幸运！走出家门，就进校门。

      从一年级到五年级，都是在这所小学上的，当时小学五年制。后来学校里还连带初中，初中只办了两年就不办了。

      “小学校”名称在校门口特别显眼和突出，刚刚用红漆油过，字儿是雕刻在门楼上的，称为砖雕。在学校和四周的空地上，都被比腰还粗的高大的柿子树覆盖着，这些柿子树的树龄都在六七十年的光景。在夏日，是人们遮阳避暑的好地方。在秋后，特别是霜降时节，树上结满了黄里透红的柿子，衬托着红红的柿叶，好看极了。

    过年后， 雀儿挎上妈妈给她做的书包 ，自个儿到了小学校，荣儿、云儿等小伙伴们也都到了，个个兴高采烈！每个人都挎着了自制的书包，书包的样式大同小异，书包的两边都是用的花布拼接而成的图上案。

        一年级和四年级用一间教室。当时春节刚过，马上要过元宵节了，就是人们常说的“十五”。教他们的老师是尚老师，也是本村的人 ，人称“老蔫”，是本年级一起上学的同学尚玉明的爸爸。他上着中山装，上衣口袋里插着两个钢笔，下穿大裤腰棉裤，扎着裤腿，总看着不协调。说话先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尚老师说，“同学们，安静一下 ，年过得好吧，都拿到了‘压岁钱’了吧，找几位同学说说，拿到了多少‘压岁钱’？拿到‘压岁钱’的感悟。先从四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说起吧！”

      等四年级的同学谈过年差不多时，尚老师又提议道，“‘尚文芝’小同学谈一下吧！”

        雀儿还竖着耳朵在仔细地听，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在叫谁？尚老师走到了雀儿跟前，她才意识到在叫自己，只好脸红心颤地立起小小的身子，唯唯诺诺地说：“我，我只拿到了五毛钱！”

        尚老师说，“五毛钱也不少了，要好好存起来！别让你妈拿去充公了。”咳嗽了一声，接着说，“谈感想，……”

      刚说开头，尚文芝就打断了他的讲话：“我的压岁钱早被我妈拿去了，她说，‘我先给你存着！’”

      “啊，是这样啊，那就让她给你存着吧！迎元宵话春节到此为止，下来重点谈一下课堂注意事项。你们一年级小同学是和四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们一同上课，为了不影响他们的学习，你们要静静的 ，不要吵闹、喧哗、打闹。”

      正说着，有两个小同学打起来了，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两个小同学都感到委屈，“呜呜”地哭出了声，成了同学们关注的焦点，这才引起老师注意。

        尚老师赶紧跑过去，安抚他俩，边哄着边说，“像你们这样就不对了，有什么‘大仇’非要到教室里打闹呢？待会儿不行吗，这样一来还影响了两个班的同学学习！多不应该啊！”

        尚老师然后对着大哥哥大姐姐们说，“你们要给小弟弟小妹妹做个榜样！今天你们先预习语文第一课。学习的方法是非常重要的，有一个好的学习方法就可以节省我们很多吸收知识的时间，让学习效率更高。首先要快速泛读，了解课文的大体内容，然后精度课文，注意：带着作者的背景时代去预习课文，不要用现在的时代背景，一定要了解作者当时所处的年代和当时的时代背景，有哪些重大的事情发生，做到身临其境的阅读。第三，找出课文的主线，文章的写作方法，是倒叙、还是插叙、是按时间顺序、按事情发展顺序来展示等等，找到作者的写作线索。这样就能更好的理解课文的整体，把握住作者的感情。特别强调一下，要做好读书笔记，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老师安排了四年级的学习，接下来开始安排一年级的学习，老师开始让同学们相互认识。老师站在雀儿跟前说，“你身子左边是荣儿，名叫尚玉荣，你的右边是小云儿，叫尚素云。你们以后都要叫学名，要养成习惯，比如你叫尚文芝，同学们都要叫尚文芝。学名表示着你长大了，在社会上有了你的一席之地。”

      “尚文芝！”老师忽然叫道。

      雀儿这时有了思想准备，随后，吐吐舌头，然后站起来，小声应道：“有”。

        尚老师说，“不能答‘有’，像‘国民党’似的，要响亮的大声地答‘到’，清楚了没有？”

        台下一片闹哄哄，老师又重复了一遍，问大家，“清楚了没有？”

      大家齐声答道，“清—楚—了！”

      这时，一个同学忽然哭了起来，老师赶紧赶走了过去，“金宝，你怎么了？”

        尚金宝不说话，只摸着眼泪，老师就问了两三次，他才说：“尿了，尿湿了！”

        老师看了看，尿从裤腿往地上还滴着，看来这一泡还不小，就轻声说道：“憋得慌，感到憋了，就赶紧报告啊，老师没说不让上厕所啊！你怎么就尿在裤里了，这大冬天的，可怎么办呀！”

      这时在一旁忽然骚动起来，只见一个男同学在课堂上撒起尿来，“尚平和，你怎么就在课堂上撒尿！”

      “实在憋不住了！”尚平和小声怯怯地说，同学们一阵哄笑。

        “同学们，憋得慌了，就赶紧报告！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住我拉屎撒尿，但在课堂上撒尿就不对了，记住我说的话！”

      尚老师说：“大家按老师要求的，搞好自学，我送金宝同学回家去，谁也不准胡说，谁也不准取笑，尿裤子了是常事，小事一桩，记住了，啊！我再说一遍，谁也不准取笑！我再强调一下，谁憋得慌了，就赶紧报告！老师也是人，也不会不让你去！”

        尚金宝家住在上庄，离学校二里地。此时，尚金宝的妈妈正在路的左边地里劳作，老远就看见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心想，这是谁家的亲戚！眼尖的鱼儿姐就说：“那不是金宝吗！”其他人也就迎合说：“前头走的，不是老蔫吗，后面那个就是金宝！”尚金宝的妈妈说：“看着有点像！可现在不前不后的他们这是干啥呢，小金宝是头天上学，莫不是金宝闯下大祸了？让老师送回来了！”

        金宝妈妈放下手中的活计，迎着他俩走去：“蔫老师，莫不是金宝闯下什么祸了？”

      尚老师说：“也没闯下什么祸，就是金宝上课时不注意把裤子尿了！”

      金宝妈妈一听，顿时火冒三丈，三步并作两步，上去就是一脚，“你个不争气的东西！”金宝被踢得退了好几步，差点倒地。

      尚老师见状赶紧转过身来护着金宝：“要不得，要不得！小孩子尿裤子了是常事，不丢人。我本来正在上课呢 ，考虑到冬天，穿着多难受，就决定送他回家，就怕你打他，你看，你还是不给他好颜色看！有多余的棉裤赶紧给他换上，没有就先脱下来烤烤，别冻着了！行了，你把他领回家吧！千万不要再打他了！”

      金宝妈妈说：“谢谢老师！不打了，不打了！”

        等尚老师快步回到班上 ，正好赶上做课间操。四年级的同学在班长的带领下在有模有样做操，一年级的同学因没有明确谁是班长，处于放羊状态。他赶紧把一年级的近20名同学召集起来，“来-来，排好队，立正！稍息，明确一下，尚文芝同学就是你们的班长，听好了，尚文芝同学就是一年级班长了，副班长就是尚平和同学，啊，我不在情况下，就是班长和副班长召集，大家听好了吗！”

      “听好了！”

        接下来上算术或者语文时，雀儿他们就在课桌底下的地上学习。这是他们独创的“学习方法”。在一年级这一片学生中，从上面看没有一个人，他们都在底下，每个小学生都拿着一个小木棍当笔用。因为，没有那么多的纸张让这些孩子用。慢慢学会了1、2、3、------9，加减乘除，四则运算等，也学会拼音，学会了笔画，学会了一个一个的方块字，逐步地能读完整的一首诗、一段话、一篇短文 。

      上二年级时，一天尚老师带来了一个从北京来的小学生，是个叔伯小兄弟，是二大爷的孙子。他在北京读二年级，现在跟着他爸回老家转几天，在小学借读两天。尚老师留下的课堂作业，他眨眼工夫就做完了，雀儿觉得很难的题，他却觉得没什么，同学们都很羡慕，一时成了议论话题。当他离开小学好几天了，同学们还在议论 ，都说人家那里教育水平高，连小学生也那么棒。雀儿从心里也很羡慕！

      这几天，在外上初中的哥哥姐姐们都回到小学校上学，因为学校师生增多，只能将一二年级搬出去，雀儿所在的班级就被“挤”到了校外的民房，老景家的房子成了他们的教室。当时老景是“四类分子”，受到村上“管制”，经常组织他们这伙人学“毛选”和报纸，去扫大街，搞卫生。老景是雀儿远房的一个二爷。至于老景怎么就成了“管制对象”？他只是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说什么“公社的猪还不如老鼠大”，一句玩笑话就被“管制”起来了，说他“反对人民公社化，是给人民公社抹黑！”

        雀儿的爸爸尚俊青也从外地公社，回到村上小学教初中的数学和低年级的音乐。当时她觉得挺高兴，虽然他并不喜欢她，幼小的她看得出来。

      放学后，雀儿这些小学生，三五成群，跑到村民家中，宣读毛主席语录。她们女生还组织起来，唱革命样本戏，她记得，她唱了智取威虎山小常宝唱的《只盼着深山出太阳》，李铁梅唱的《打不尽豺狼绝不下战场》，与同学合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学校成了宣传毛泽东思想先进典型，县上教育局在村小学校召开了全县学校学习毛泽东思想先进单位现场会。会上，尚俊青代表小学介绍了学习毛泽东思想的经验和体会，受到了代表们的广泛赞誉。接下来代表们还观摩小学生走进社员家中宣传毛泽东思想的情形。

      开现场会时，她们都到路口，去迎接和欢迎来参会的代表。有很多同学是打着背包，穿着绿军装走路来的，虽然是本县，有的走了好几天。有的同学，是戴着‘红卫兵’袖章；还有的是戴着红领巾，很显然是‘红小兵’。她们可羡慕人家了，想着何时自己也能戴上红领巾啊！她们虽然早是红小兵，但一直没有红领巾，学校也不给她们做。为此，还有人找过校领导，校领导答复，等上级批下经费来再做，让等等，等到雀儿他们离开学校升入初中也没有戴上红领巾。

      学校东面的不远处是一座小山坡，小山不高。这天是个星期天，雀儿和伙伴们在小山梁上挖着猪草。南流泉、洪城、故城等村都可以一览无余。

    “雀儿，哪里是洪城啊？”荣儿在问。

      “真笨，连洪城也不认得，我告诉你，哪个村就是洪城！”雀儿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说道，“那里就是。那里可是我的姥姥家！”

      “瞎说，你姥姥家是李家庄，怎么又成了洪城？”荣儿反驳道。

      “没骗你，我姥姥家确实是洪城，你不信，可问大人们去！”

      “问那么清干啥，咱们到北坡上去玩吧！”荣儿提议道。

      雀儿和荣儿，加上二妹春儿等，就顺着山梁上一条山路蜿蜒向上，山梁是小山联接北坡的一个梁子，梁子两边都是草丛和乔木，间隔着柿子树，看上去，郁郁葱葱。

      到了北坡半山腰，往南瞧，村南面地势较低，是农田和较矬的土丘、沟壑、小山和村落，在往南就是窟窿山，在河北挺有名的。窟窿山像个汽车的箱体和乌龟，矗立在那里也有上千年了吧。

        村西和村北是著名的太行山，连绵不断。村庄的西邻着河套，河套实际上是个季节河。雀儿不知道这个季节河叫什么，都叫它河套。河套两边是大小不一，各式各样的农田。这条河名叫南暴河，平时就用“河套”那样称呼它。到了连雨季节，才有哗哗的流水。在流水时节，河水变清，河套就成了男女老幼争先恐后去的的乐园。妇女们也成群结队来到河套，清洗衣物，晾晒在河两岸的石头上，草丛中，花花绿绿的衣服，像万国旗一样。

      河段分成几个部分，男人控制着水较深的地方，在那里游泳戏水，女人们都回避，但也有个别老娘们不在乎，在一旁看热闹、瞧稀奇。女人们则选择水势较平缓又隐蔽的地方，或洗或玩，胆大的就脱个精光，像是在没有人烟的地方放逐浪漫一番。还有一段，就留给了小孩们，女孩、男孩，有的被大人们领着，他们在水里追逐打闹，不亦乐乎，有的哭，有的闹，有的叫，有的笑。

      没流水时，这里全是白花花的鹅卵石，在太阳底下，烘烤的奇热无比，几里地也不见个人影。

        在这连绵不断的太行山山脉上，包括燕王岭、三尖岭、小龙沟、老龙沟等，在这群山峻岭中向西南走十多里地就是举世闻名的狼牙山，曾发生过“狼牙山五壮士”的故事，在小学课本上有详细的章节。在不远处的北棋村还有日本鬼子留下的“血井”，上学时曾在那里搞过传统教育。从三尖岭走过去就是易水湖，过去叫安各庄水库。比她大个十几岁的人们都曾从三尖岭右侧的峡谷里走过去，修安各庄水库，这段故事很多人掂记着。

      她们村就坐落在北坡脚下，红岭山怀里的一个天然风水的宝地之上。在久远之时，她的祖先就选定了这个地方。

        学校西面是个大壕坑，在“农业学大寨”的年月，村上对大壕坑进行了整治。

      雀儿在五年级时，雀儿同男同学登台表演节目。男同学表演了山东快书，词是赵振江老师写的，内容是歌颂学大寨修建大壕坑的故事：村党支部一条心，执行政策最认真……雀儿是独唱了《只盼着深山出太阳》，《打不尽豺狼绝不下战场》等。去演出的那天，天空中飘着雨丝儿，附近的居民和参与施工的社员们都围在四周观看演出，受到了群众的欢迎和赞意。

      社员们在用大石块砌垒大壕坑三面的墙，一面是漫长坡。刚砌上还行，但等夏天下过一场特大暴雨后，就显出了砌墙的功夫确实不够强，东面滑坡了。但男孩子们，还进行了“游泳”比赛 ，雀儿和同学们给他们加油，嗓子都喊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