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美红楼探索见

“欲将已往所赖天恩祖德,锦衣纨之时,饫甘餍肥之日,背父兄教育之恩,负师友规谈之德,以至今日一技无成,半生潦倒之罪,编述一集,以告天下人:我之罪固不免,然闺阁中本自历历有人,万不可因我之不肖,自护己短,一并使其泯灭也”

一、作者立意与小说脉络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曹雪芹创作《红楼梦》,于悼红轩中批阅十载,增删五次。“取其事体情理,不拘于朝代年纪”,以“梦”、“幻”为立意。把女娲娘娘遗留在青埂峰下的一块“久静生动”的补天顽石,通过一僧一道施法幻化为“通灵宝玉”,再经几世几劫,随贾宝玉衔口出生来到昌明隆盛之邦,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到故事结尾处,“通灵宝玉”仍被僧道安放在女娲补天处,只是石上留刻了一段无才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经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故事。顽石完成“久静生动”后的僧道资助之旅,带着经历与收获重归原点。

淡墨铺底:故事从甄士隐(真事隐)资助贾雨村(假语存)科举考试讲起,贾雨村中举后走入仕途。甄士隐却连遭女儿被拐、房屋被焚与灾年降临的不幸,寄居岳父屋檐下饱尝人间百态,看透人情冷暖,一日得跛足老人《好了歌》点化悟道出家。贾雨村仕途不顺被弹劾,于停职期作了“四大家族”亲戚林如海之女林黛玉的家教,后经林如海托亲戚帮忙得以复职,贾雨村复职后审理的第一个案子,便是为争夺甄士隐被拐之女香菱的致死人命案,当贾雨村得知主犯薛蟠为“护官府”上所列“四大家族”之一成员,为求仕途再三权衡利弊,终于决定殉情枉法,潦草结案。其后,贾雨村几经官场沉浮,最后褫耻为民。与恩人甄士隐重逢时,香菱亦在历经万般磨难后,被警幻仙姑收回太虚幻境入了“薄命司”女钗档案。

重彩渲染:“通灵宝玉”被贾宝玉衔口落草来到钟鸣鼎食,翰墨诗书之族的贾府,它展现的大观园并非理想世界,揭示无常才是人间真相。在贾宝玉“木石前盟”与“金玉良缘”的爱情婚姻背后,体现的是“四大家族”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利益勾连关系。看清“金陵十二钗”正册、副册、又副册女子的命运,便对“千红一窟,万艳同悲”有了深刻理解。贾府像一面照见社会的“铜镜”,可以窥见社会制度赋予人性的真实表现,可以观察到人在“钱、权、色”诱惑中的真实想法与表现。体会到个人、家庭、不同等级人之间在社会中彼此依赖和相互作用的影响。而那个时代所触及和映射到的一切,也基本囊括我们现代人遇到的所有问题。

二、浅谈《红楼梦》

《红楼梦》被誉为清代百科全书。其中不乏为渲染事件发展与丰富人物形象出现的典章、职官名称、偈语与方言俗语;有家族欢宴时的灯谜、酒令与戏剧;有研究医药、饮食、保健、茶艺知识;有色彩与服饰面料、家居陈设、古董物件与名家书画等鉴赏;有青春男女用琴棋书画与诗词曲赋在建筑园林里的才艺表现;有先秦道家思想体系、诸子百家学说精要,结合佛学与法家、墨家、阴阳家、杂家、农家、医家等内容,为我们展现出一个强大的,具有生命力与包容力的文学思想世界。曹雪芹分身化影,从外形到内心、从男性到女性、从皇亲贵族、士大夫到乡野之农与家仆,皆被塑造的真实可信,可见作者对人物的准确把握。

回看纲领第一回。女娲补天的故事在《淮南子·览冥训》中,意在表现伏羲氏、女娲的丰功伟绩,他们从不以标榜炫耀与张扬自己名声为功绩,他们隐藏真人之道,遵从天地自然,强调做人重道德通九天,智巧奸诈无法生存之理。世界万物互相感应,奥秘玄妙深微,有些是智慧无法讲清,辩说不能解释的。如上天要惩罚逆天意之人,即使他们处圹虚幽僻之中远躲藏,钻入层层重叠石室里厚相隔,最终依然无法逃避上天的惩罚。

《易传·文言传·坤文言》中有“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恶之家必有余殃”之句,说明事物发展的规律来自量化积累引起的质变。这符合儒家尊循中道,佛家看重因果及道法自然的思想。“通灵宝玉”被作者赋予深意。山川之英鉴玉材质美,人文之相赏玉刻雕琢。君子以玉比德,无故玉不去身。玉集天地灵气,赋携带者好运。失玉令贾宝玉在家道败落中参透人性,了悟一切为空的道理。圣道如铜镜,不迎不送,任凭物来物去,不藏留物像于镜中。在得失中启发我们关注利害祸福的来龙去脉,把握预见它的变化规律。

阅读《红楼梦》,看事件、人物、道具,找伏笔,寻呼应,窥见社会变革时期,个体生命对现实认识与信仰之间的矛盾,曹雪芹对人性不断言,通过了解多元化的人性,实现对社会思考;在人性对比中,得以审视内心,修正自我。最后实现语言建构与思维提升,审美鉴赏启发创新,国学经典文化传承的目标。

三、阅读《红楼梦》

1、了解曹雪芹与其家史,加深对《红楼梦》的创作理解。曹雪芹(生卒公元1715~1763年,或公元1724~1764年)名霑,字梦阮,号雪芹,又号芹溪、芹圃。祖籍有辽阳与沈阳说。曹雪芹出身清代内务府正白旗包衣世家。曹家的发迹来自曹雪芹高祖曹振彦,曾祖母是康熙的保姆,康熙照顾曹雪芹曾祖父曹玺、祖父曹寅、父曹颙/曹頫三代在江南荣华六十馀年的历史。曹家被抄家发生在雍正年间,彻底潦倒于乾隆时期。

2、寻曹雪芹著《红楼梦》十载删改五次原委,最后确定了虚实结合、谐音起名、官职虚拟的魔幻创作手法。据传说“某时高庙(高庙即乾隆)临幸满人某家,适某外出,检籍,得《石头记》,挟其一册而去。某归,大惧。急就原本删改进呈……”《清朝文字狱》一书统计,康熙、雍正二朝文字狱大约三十起,其中涉及官绅、名士者至少二十起,占全部案件的三分之二。而乾隆年间触犯文网者,则多数是下层知识分子及稍解文义的平民。

3、裸读首遍打底,理清《红楼梦》里庞杂的人物关系,梳理事件来龙去脉为首要。再带着思考与疑问听红学名家解读,挖掘著作精髓。贾府的社交圈以引领仕途经济为目标。从皇权,依次往下排序为王公(义忠亲王、忠顺亲王)、“四王”(北静郡王、南安郡王、东平郡王、西宁/平郡王)、“八公”(宁国公、荣国公,镇国公、理国公、齐国公、治国公、修国公、缮国公);“四大家族”(贾、史、王、薛)之间藤蔓缠绕的关系网,互为扶持遮饰、俱有照应,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亲戚关系;细观“金陵十二钗”正、副、又副册女钗命运,结合判词、十二支曲、部分诗歌内容等,看宁荣两府不同等级仆人表现,窥贾府内真实一面;江南甄家被抄对贾府的映射。

4、大观园景象描写反映着贾家的气数。从贾元春才选凤藻宫省亲,试才宝玉妙语连珠。在四季更替与日月轮回间,忆宝黛共度《西厢记》,贾母带刘姥姥荡舟赏荷,隔水听笛,看惜春捉笔描园;在怡红院听宝玉讲四季之夜事;与林黛玉赏潇湘翠竹;进蘅芜苑听宝钗识药草;在稻香春里话海棠诗韵;于秋爽斋赏名家书画;猜宝琴新编怀古诗谜底;于栊翠庵品茗听妙玉悟禅机……观探春才干试点承包大观园;思绣香囊引发内抄大观园,以后,被逐的、死的、嫁人的、被劫色的、娶亲的,最后人去园空,荒草凄凄。那柳垂金线,桃吐丹霞;烈日炎炎,芭蕉冉冉;落叶萧萧,寒烟漠漠;白雪红梅,缟仙扶醉的四季景色皆成追忆。

5、关注元妃点戏“四大”伏笔,清晰作者创作布局。《一捧雪·豪宴》脂批《豪宴》“伏贾家之败”;《长生殿•乞巧》脂批《乞巧》“伏元妃之死”;《邯郸梦•仙缘》脂批《仙缘》“伏甄宝玉送玉”;《牡丹亭•离魂》脂批《离魂》“伏黛玉死”。《红楼梦》几大之谜不过如此,其中透露着缘聚与缘散终有时,情牵意念却不要执着于相的佛学思想表达。整部作品中凡是有欢庆场面或高兴事,背后必定会藏着一件或若干坏事等着。凡是有绝境必有逢生,但恶事做绝的因果报应丝毫不爽,切记“三思而后行”。

备注读本为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校注底本乾隆二十五年庚辰本。书号:978-7-02-0150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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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zhang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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