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现代绘画|浪漫主义风景画大师,印象派的远祖,J.M.W. Turner(透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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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色是光和影的结果。色彩是情感的驱动力。

歌德

以《少年维特的烦恼》、《浮士德》等文学作品闻名于世的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约翰·沃尔夫冈·冯·歌德,1749年—1832年),也是位热衷于科学研究的自然科学家,他对光学与色彩的理论研究是其在自然科学领域最具盛名的跨界。

歌德坚定认为色彩的呈现一部分取决于外界光照条件和其周边颜色的相互作用,剩余部分是观者自己的内在感知,即色彩是光与视觉的诗

这让我脑海里浮现一些画,比如梵高的、比如莫奈的、比如透纳的。

受歌德光感理论的启示,透纳一生都在探讨属于自己的光与色,成功地通过对色彩与光的诠释将自己对风景的生理感受传递给了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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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抑制不住写透纳了,这是我抵达英国看了很多画展后最感慨和最想讨论的事情。

不到英伦三岛,你永远无法想象,现在的透纳有多么被他的国家和人民爱戴,从国家级的美术馆伦敦国家画廊,到私人画廊的泰特大不列颠众馆、考陶尔德美术馆以及苏格兰、爱尔兰大大小小的美术馆都有至少一个展厅为他独辟,更有人山人海的透纳画特展。可以说他是这里最受欢迎的画家都低估了,他是如同民族英雄一般的存在。

英格兰银行就发行过以透纳的自画像为主体的20英镑纸币,并以他的那幅被誉为英国最伟大画作的《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为背景,这是英国货币史上首次启用艺术家肖像,足见他在英国的地位与对英国艺术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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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国宝级艺术大师J.M.W. Turner(Joseph Mallord William Turner, 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1775年—1851年,或特纳),是英国黄金时代最受欢迎的艺术家,19世纪上半叶英国学院派画家的代表、水彩画之父,西方画坛最伟大的浪漫主义风景画大师,被誉为风景画家中的莎士比亚。

他毕生致力于风景画的光色研究,对阳光情有独钟,并将英国的风景画推上了前所未有的巅峰,使其与历史画、肖像画并驾齐驱,也为英国的绘画在西方争得了一席之地。

读画与读文章是一样的,有灵魂的文字,总能在字里行间触碰到作者的情怀与格局,而不是文字表面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技巧。透纳笔下的风景画,充满情感与叙事性,兼具崇高意志与道德反思,如舞台上的戏剧演绎,饱含灵魂。

透纳将色彩的质感通过运笔的速度和颜料的厚度加以整合,把握光在空间层次的调配,对天光云影、冰雪雾霾、水汽海浪等自然景观的曼妙呈现掌控到登峰造极。

纵观美术史的发展,透纳的存在扭转了发展的运行轨迹,对之后的印象派绘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而印象派,又是现代艺术的先驱。

1、扎实的古典主义根基

追溯透纳的成长史,可谓天才的一生。8岁开始正式接触绘画,即被认为有极高的禀赋。到了9岁,一般人家的孩子连字儿还都写不好,他却画出作品《马盖特的圣约翰教堂》。

《马盖特的圣约翰教堂》:透纳,1784-1788年,私人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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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t John’s Church, Margate, Kent

1784-1788

31x 44cm,pen and ink drawing with watercolors on paper

Private Collection

画中已经有了透纳成年后那些特有的空灵的、迷朦的、色彩缤纷天空的一些特征,并且教堂的细节程度比他后期的作品中看到的要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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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纳的许多早期草图都是建筑绘图或写生基础上的水彩练习。这幅画的透视和位置就极为准确,与现在教堂以及教堂前的墓碑都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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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岁就被当时英国最高艺术殿堂的英国皇家艺术学院水彩专业破格录取,15岁的水彩画《兰贝斯大主教宫殿的景色》让他获得了在皇家艺术学院作品展展出的殊荣,要知道很多艺术家成年后,甚至一辈子都没能入选这个学院展。

兰贝斯大主教宫殿的景色》:透纳,1790年,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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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A View of the Archbishop's Palace, Lambeth

1790

26 x 38cm,watercolor on paper

Indianapolis Museum of Art

15岁的透纳用截然不同的角度展示了几座建筑物,斜视图的作用有利拓展景深,画风公正细密,用色已经很讲究。透着学院派教育的扎实基础。

16岁开始自学油画,这幅自画像应该是他自学油画初期的作品。

《十六岁时的自画像》:透纳,1791-1792年,美国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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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elf Portrait at age 16

1791-1792

52 x 42cm,Oil on canvas

Indianapolis Museum of Art

其实,透纳一生都很少创作自画像。

18岁,便拥有了自己的工作室。这幅20岁的水彩无论用光还是用色已经到了很多人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林肯大教堂》:透纳,1795年,英国伦敦大英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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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Cathedral Church at Lincoln

1795

35 x 45 cm,watercolor, paper

British Museum, London, UK

显然,这幅画有他的偶像克劳德‧洛兰的画风。但对人物的巧妙点缀,把教堂主体放在一幢普通建筑之后都是画作的讨巧之处,令画面得以饱满又具活力。

2、光影与色彩的张力

1796年,透纳曾展出了自己的一幅Westminster Abbey(威思敏思特教堂)内景水彩画。大家都知道,这教堂是英国最重要的国家公墓,透纳居然在其中的一个墓碑上刻上了自己的出生日期与名字。

显然,21岁的透纳是有梦想的,而且是个大梦想。

21岁除了梦想,他的《海上渔夫》成为他第一幅被展出的油画作品,画作以其严谨的学院派风格和充满戏剧张力的光线和色彩运用而被选中。

《海上渔夫》:透纳,1796年,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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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Fishermen at Sea

1796

Oil on canvas, 91 x 122 cm

Tate Gallery, London

站在画前,马上就会被透纳强大的月光描绘功力所震慑,其实现场看这幅画还要暗一些。

悬月穿过几簇乌云,照亮了中场,水色天光、惊涛骇浪以及怀特岛附近的尼德尔斯岩石,是故事情境的细腻描写。渔船在明与暗的戏剧性气氛中,颠簸着你心底的悸动。

很明显,这幅画是动态的。画风上虽借鉴了伦勃朗、委拉斯开兹等大师的处理手法,却已经开始背离传统意义上的风景画,用了些调动情愫的驱动,构成了有别古典主义的纯粹光与色的叙事。

《月光,米尔班克的一项研究》:透纳,1797年,英国伦敦泰特现代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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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Moonlight, A Study at Millbank

1797

40.5 x 31.5 cm,oil, panel

Tate Modern, London, UK

《月光》完全可以称是一幅泰晤士河的夜曲,这是22岁的透纳在泰特美术馆附近的泰晤士河岸于夜间创作的。还是月色、还是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水面,却是柔美静谧。

这之后,特纳开始迷恋大自然的力量。频繁游历英国山川湖泊,画了大量的风景水彩和素描,甚至形成规律,基本在秋冬季画画,春夏季则到各地旅行。也正是这些游历中的所见所闻,为他的作品积累了大量的灵感和素材。

《科尼斯顿丘陵的早晨》:透纳,1798年,英国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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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Morning amongst the Coniston Fells

1798

Oil on canvas, 123 x 90 cm

Tate Gallery, London

1797 年英格兰湖区旅行归来,透纳便创作了这幅画。通过早晨阳光和云雾渐渐消散的微妙变化,展现了自然的原始意识。朝霞、旭日、山峦、瀑布,正经历着等待与光的触碰。

这可能已经算他最纯粹的风景画了,但从选择的与祭坛画相关的直立格式看,透纳又加料了,预示自然的力量取代了人类或神话的主角。

《自画像》:透纳,1799年,英国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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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elf-Portrait

1799

74 x 58 cm,oil, canvas

Tate Britain, London, UK

24岁的透纳,就被选为皇家美术协会候补院士。

期间尝试了自画像的创作,自画像是透纳稀有的画作,我倒觉得是不是24岁为自己当上皇家美术协会候补院士而作的挂在荣誉榜上的标准像。

类似的这种行为我就干过。特意拍了好看的照片准备挂在什么榜上。

3、暗黑中托举崇高

关注风景的同时,他也眷恋历史的吟歌。透纳尤其崇拜诗人拜伦勋爵,也经常以诗歌的形式配合绘画描述历史事件。透纳的首幅历史主题画作便是《埃及的第五瘟疫》。

《埃及的第五瘟疫》:透纳,1800年,印第安纳波利斯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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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he Fifth Plague of Egypt

1800

121.9 x182.8 cm,oil on canvas

Indianapolis Museum of Art

《出埃及记》中记载,竭力拦阻以色列人出埃及的法老王,被上帝降下了十灾,而瘟疫就是十灾中的第五灾。

被地平线一分为二的画面,不同色度的铅黄、灰蓝点缀着混浊的褐、赭形成巨大的云涡,辅以浓重、旋转的笔触营造了诡秘的天空。灾难洗劫后的大地,大面积的焦土色彩笼罩在中景轮廓清晰的金字塔周边,光打在前景僵卧在地的白马和人的尸体之间,延展拉伸,画面悲楚、凄惨。

透纳的作品风格有一段阴沉的时光,他将大自然理解为一个恶魔,介于混沌的起源和地狱般的结局之间,通过暗黑、混乱的色环表现压抑,给出貌似强大的人类在应对自然的原始力量时无能为力的消怠。

《大风中的荷兰船》:透纳,1801年,伦敦国家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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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Dutch Boats in a Gale

1801

Oil on canvas, 163 x 221 cm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随着旅游写生的持续,画家对不可征服的自然力开始有了特殊偏爱。

被大海的力量所折服的透纳,尤其擅长描绘水面的阳光、风暴、波涛汹涌、沉船、阴雾等。记得站在这幅《大风中的荷兰船》前时,我已无以言表,分明是站在波涛汹涌或者惊涛骇浪的海水中,目睹着一场濒临的灾难。

自拍版权© 游世欢喜LatteSuns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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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2年,赞助人安排透纳前往巴黎罗浮宫研究画作,并在阿尔卑斯山写生。第一次游历欧洲,从法国到瑞士,他看到了在英国本土看不到的群山巍峨,巨石险峭,雪崩将森林夷为平地,壮丽的冰川覆盖大地。

正是这次使他对自然产生无限敬畏的经历,令他开始追求不同于以往的风景画创作,更为突出地描绘云、风雪、海浪交织形成的放浪不羁、以及更加令人畏惧的大自然。

以经历的自然风景创作风景画,是透纳迄今对自然力的最生动的自然主义再现,而作品间凌驾于一切之上的自然气魄,是任何其他画家自然画卷中不曾见到的。他运用着对景观和自然的极致表现来思索崇高哲理,同时又令其充满道德和历史含义,这便是透纳风景画最为特别的一点。

28岁,透纳成为皇家学院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正式院士。29岁,在伦敦开设画廊,展出自己的风景画,并出版了自己的作品集,深受新兴的中产阶级欢迎。32岁成为透视学教授,一直讲课直到1828年。

《沉船》:透纳,1805,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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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he Shipwreck

1805

Oil on canvas, 171 x 240 cm

Tate Gallery, London

漆黑的夜幕里,翻卷的海浪涡流正把一只过度拥挤的救生艇高高卷起,旁边一艘船的渔民奋力营救,另一艘倾覆的船停在前景黑暗的海面上。《沉船》以戏剧性的场景充满张力地传递着现场的危机。

通过人物、船只以及中、前景大面积白绿色调的汹涌翻滚的巨浪的处理,结合暗黑夜幕的铺天盖地,实现了人与自然之间强弱悬殊的对抗,而视觉炸裂的船帆用白,令画面整体结构趋于温和,巧妙地传递着心理与生理的感同身受。

拉你入画,是透纳作品的魅力。

《暴风雪》: 汉尼拔和他的军队越过阿尔卑斯山,1812,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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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now Storm, Hannibal and his Army Crossing the Alps

1812

Oil on canvas, 145 x 236,5 cm

Tate Gallery, London

这是透纳早期艺术生涯最具气势,也最重要的作品之一。故事表现的是公元前218年,迦太基的将军汉尼拔顶着暴雪翻越阿尔卑斯山远征意大利,途中与当地部族作战的场景。

很长的一幅,在展厅拉满撼动力。

画面的视角通天入地,从惨白的月光、到骚动的云层,预示地狱发光的门洞。大面积的黄色、白色、淡灰铺陈着灵异,夺人心魄,超出了现实生活所能作出的解释。棕色和赭色描绘的近景战场从前景一直延伸到远处,在那些盘旋上升的喑蓝绿色与青白交织的雪暴迷雾中反复出现士兵和剑戟的身影,营造出了战争的激烈程度。

一个自然事件、一个历史片断、一个对现代的启示、尽在这寥寥几种色调的融合中,却撑起一个大格局。

画中是对人类脆弱性和自然力量强大的揭示,同时他的恢弘景观风格在这幅画里已经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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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纳曾在巴黎看到过大卫的《拿破仑穿越圣伯纳德山隘》,画中拿破仑被歌功颂德表现成当代的汉尼拔。这幅画似乎蕴含了影射的意味。

有意思的是,画家一如地从自己不完整的诗作《希望的谬误》里抽出几行,附在展览目录上,增加了这件作品的文学和历史成分,使得这幅画成功地将风景对人的情感启示与历史画的道德、思想结合起来。

4、追光捕色间的戏剧

《雾晨》:透纳,1813,伦敦泰特美术馆:

Frosty Morning©wga.hu

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Frosty Morning

1813

Oil on canvas, 114 x 175 cm

Tate Gallery, London

透纳的天空夹杂了太多想像与幻梦,有无穷尽的层次和澄透,仿若目光穿透大气与微尘。

看着这幅画,你是不是已经感觉得到冬日轻绷着脸的瑟瑟寒凉,而那些光让我想起看过的一些电影镜头。透纳大胆地放弃了以深色打底构图的传统手法,转而在白底上作画,色彩浅淡,调动着寒冷空气的灵动与微妙。

这是莫奈尤其喜欢的画作,透纳的画令莫奈膜拜和得以启迪。

《狄多建立迦太基》:透纳,1815,伦敦国家美术馆:

Dido Building Carthage or the Rise of the Carthaginian Empire©wga.hu

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Dido Building Carthage or the Rise of the Carthaginian Empire

1815

Oil on canvas, 156 x 230 cm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透纳感怀古腓尼基Dido(狄多公主)命运多舛的悲情,也是向偶像克劳德‧洛兰致敬,画了迦太基帝国的系列,这是其一。

1819年的又一次意大利之旅,常被视为透纳画风的分水岭。透纳之后的作品完全专注于对光影与色彩的捕捉上,他开始放弃详尽描画实物和细节,走向自己独有的用光与色叙事的风景画艺术之程。

《黎明时分的圣乔治马焦雷》:透纳,1819,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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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an Giorgio Maggiore at Dawn

1819

Watercolour, 224 x 287 mm

Tate Gallery, London

友情提醒一下,看透纳的这些画,不要以为这不是司空见惯吗。画都还是印象派出现的半个世纪前,也就是还没有马奈、塞尚、莫奈,更没有毕加索、马蒂斯。

中年的透纳致力于表现大自然的气候变化,尤其钟爱云雾弥漫、阳光变幻的景色,更被雨水、风暴、阳光、雾、火和蒸汽等自然现象激发,笔触纵横、色彩缤纷,凭借着对色彩和氛围渲染的极高兴趣和造诣,透纳笔下的风景愈发感性与生动。

《焚烧上议院和下议院》:1834年10月16日,透纳,1834-35,费城艺术博物馆:

The Burning of the Houses of Lords and Commons, October 16, 1834©wga.hu

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he Burning of the Houses of Lords and Commons, October 16, 1834

1834-35

Oil on canvas, 92 x 123 cm

Museum of Art, Philadelphia

而后,透纳的油画彻底摈弃了传统学院式的沉重色调,有着和水彩画一样的透明、轻快、明媚、光彩夺目。

他是第一个直接用颜色来诉诸情感的画家,笔下的大自然已经不是写实,是映照于心的霞光与风暴,他的风景,是在心中的。

《大运河,威尼斯》:透纳,1835,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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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he Grand Canal, Venice

1835

Oil on canvas, 91 x 122 cm

Metropolitan Museum of Art, New York

他一生所致力,追求的是光、雾、水、汽……是大自然孕育的美好或痛苦的深邃,是极近抽象的韵律。

5、光与视觉的诗

年幼成名的透纳,重来没有停止对艺术技巧的追求,一生都在不断尝试更完好地描绘自然中的空气、光、速度等超越视觉的存在。

这幅《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是透纳创作生涯的巅峰之作。落日正晖、天色水光,在特拉法加海战中打败拿破仑舰队的、辉煌无比的巨型战舰特梅雷尔号,正被拖往伦敦罗瑟希德码头的废料场去被解体前的最后一次航行,拖拉它的蒸汽船就是英国工业革命的象征。

画作凝聚着画家对崭新工业时代来临的焦虑,以及人类面对当代的不确定性。唯美安宁的画面,却有一种温柔的撕裂痛感。

《被拖去解体的战舰无畏号》:透纳,1838-39年,伦敦国家美术馆:

Fighting Temeraire ©wga.hu

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Fighting Temeraire (The 'Fighting Temeraire' tugged to her Last Berth to be broken up)

1838-39

Oil on canvas, 91 x 122 cm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在这里你注意到没有?落日的光线与海面的投射光影的处理,是不是感觉到了熟悉,对的,就是莫奈的画中元素。

他的早期作品运用着比较传统的技法,到后期尤其自1840年起,他将水彩画的技法巧妙地运用到油画创作中,描绘出光线一瞬即逝的朦胧,而朦胧中又透出物念。

《奴隶船(奴隶们把死者和垂死者扔到船上,台风来了)》:透纳,1840,波士顿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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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lave Ship (Slavers Throwing Overboard the Dead and Dying, Typhoon Coming On)

1840

90.8 x 122.6 cm ,Oil on canvas

Museum of Fine Arts, Boston

以一首18世纪的诗为基础的《奴隶船》也是透纳最著名的作品之一,诗中描述了一艘被台风困住的奴隶船。同时故事背景是画家取材于1781年英国Zong号船大屠杀的真实事件,事件中无良的船长将生病和垂死的奴隶抛下海以取得保费。

初升的太阳,正把晨曦穿透,漫天霞彩,波涛汹涌的海面映射着刺目的猩红。近景的海浪中飘浮的鱼和奴隶的尸体混杂在一起随波逐流,而运奴隶的船已远去。

透纳有意用明亮的斑斓色彩表现海上自然景观将其与触目惊心的事件形成比对,构成他所表达的浪漫主义。

画中雾霾蓝、银白、橘红、柠檬黄和玫红构建了一幅色彩光影交响曲,而翻腾的笔触捕捉到了事件的触目惊心。海洋和天空的炎热、阳光与水汽的阴霾,可能是在述说黑奴贸易中保险制度及阶级制度之恶果。

当时的美学评论家罗斯金曾就透纳的风景画说:如果只用一幅画去证明透纳的艺术是不朽的话,那么应该就是这幅了。

《朱代卡岛,安康圣母圣殿和圣乔治马焦雷教堂》:透纳,1841,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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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Giudecca, La Donna della Salute and San Giorgio

1841

61 x 91.5 cm,Oil on canvas

Tate Gallery, London

这是幅几乎完全用调色刀创作的画作。

为了更好地达到光影、色彩交织得如梦似幻的境界,透纳开始尝试摒弃画笔,改用调色刀或拇指刮擦和涂抹作品表面进行创作,以求朦胧。

《沉船后的黎明(吠叫的猎犬)》:透纳,1841,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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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Dawn after the Wreck(The Baying Hound)

1841

25.1 x 36.8cm,Watercolour

Courtauld Art Museum, London

水彩画《沉船后的黎明》,也被称为《吠叫的猎犬》,从画面我们已经看到了非常成熟的作品。

标题中提到的沉船显然暗示这幅画有故事在讲。你根本看不到失事船只的踪影,只有陆地、海洋、天空难以的相融和那条孤独的狗。

初升的太阳已经把海面照亮,黎明的云彩上有一道猩红色,反射在沙子上同样呈现着微弱的红。那只狗筋疲力尽地站着,嚎叫着。

透纳的才华在于只画他所看到的东西,以及让观赏者从视觉中获得他要给到的东西。如果在潮湿的海滩上看到了色彩的暗示,那么观者一定要将这种暗示转移到画作的叙事中。

引入叙事感和戏剧性,是透纳在为风景画加料。

《暴风雪:驶离港口的汽船》:透纳,1842,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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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now Storm: Steam-Boat off a Harbour's Mouth

c. 1842

Oil on canvas, 91 x 122 cm

Tate Gallery, London

同样是漫天大雪在狂风中翻卷滚,海浪被高高卷起,海雾迷茫,天地混沌,隐约可现行进的汽船轮廓。白色、黑色、蓝灰色等色彩简洁交织,丰富又富有变化,同样是描绘大自然的冷峻与残酷,较绘画初期的作品,晚期作品的形体已经完全忽视,有的仅是动态而磅礴的崇高寓意。

《宁静—海葬》:透纳,1842,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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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Peace - Burial at Sea

1842

Oil on canvas, 87 x 87 cm

Tate Gallery, London

透纳晚期作品也启用了一种全新的构图方式,即画圆入方,它是以正方形画幅的聚焦与色彩的明暗对比进行布局。这类画中主体常居中于画面,失焦、散射、光影消融、再重新聚焦,让天地间充满神秘,正方形画框和环绕的海天交融,感官和视觉如视靶板,锐利而直击人心。

6、浪漫主义先锋

自然界的光尘氤氲是表述情感的最好载体。后期透纳的作品特别注重对光线和格调的精准把握,完美利用自然光色、明快温馨的画面表达主观情感,运用恍惚的光影塑造暧昧气质,类似水彩画的印象和梦呓风格,又似上好的电影镜头。

1843年,一列特别快车在倾盆大雨中飞速前进,窗外雨雾迷蒙。透纳被吸引着,把头伸到窗外,在雨中兴奋地大喊。

一年后,一幅构图和表现奇特、与传统画法相距甚远的画作出现在伦敦的画展中。画面的雨雾是用刮刀涂在画布上的污浊色斑,昏暗的光在很厚的铬黄色块下若隐若现,速度已经把火车变成金色的幻影。从画题看,他成功地描绘了蒸汽火车、速度和雨水的交织瞬间,雨中疾驰的蒸汽火车头,从远方气势磅礴带着张力冲出画面。

站在这幅画前,我眼前闪现的是贝多芬第一次指挥他的《第九交响曲》的电影镜头。我想透纳在画这幅画时,一定也是手舞足蹈地激动无比。

《雨,蒸汽和速度》:透纳,1844,伦敦国家美术馆:

Rain, Steam and Speed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wga.hu

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Rain, Steam and Speed The Great Western Railway

1844

Oil on canvas, 91 x 122 cm

National Gallery, London

《雨,蒸汽和速度》是透纳走向浪漫主义的分界点,整幅画有形的事物只有左方桥梁和火车头,却喻示着蒸汽机车的巨大威力,营造了铁路和高架桥两大技术发明对大自然的强烈冲击,极致地诠释着变革的工业时代景象与社会意义。

在这幅画中,轻柔的笔触,描绘迷濛的印象,几乎很难辨别出物体的轮廓,油画的色调和瞬息的光影,和水彩画一样的透明、轻快、响亮和光彩夺目,这使透纳跻身于英国画家的前列。

晚年透纳的油画用色更为透明,用薄薄一层浅颜色表现纯净的光线效果,使油画画面清亮,仿佛为岁月洗去铅华。

《诺汉姆城堡的日出》:透纳,1845,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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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Norham Castle, Sunrise

1845

Oil on canvas, 91 x 122 cm

Tate Gallery, London

诺勒姆城堡是透纳最喜欢的主题,这幅画中他将城堡几乎隐身,蓝色山峰朦胧地被黄色晨曦和鱼肚白的天空笼罩,而山脚的溪水倒映着山峰、天空、动物,光与空间融为一体,光芒之中是他对太阳的致敬。

《站在阳光下的天使》:透纳,1846年,伦敦泰特美术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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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he Angel Standing in the Sun

1846

Oil on canvas, 79 x 79 cm

Tate Gallery, London

又是一幅画圆入方,天使不是别人,正是圣经启示录中的天启天使。 令人眼花缭乱的构思是依据他著名的《阳光》的光焰中显现出来的幻影,也许透纳正在思考自己。

The Wreck Buoy是透纳晚年时期的代表作,是“在他高贵的手忘记其灵巧之前所画的最后一幅油画”。

the last oil picture which he painted, before his noble hand forgot its cunning, was the Wreck-buoy.

这是利物浦国家博物馆苏德雷馆的镇馆之宝。开始绘制在1807年,晚年再创作于1847-49年间的某个六天里。尽管画风在四十几年后已经南辕北辙,但整幅画依旧协调如一,笔触恣意洒脱、气势恢弘,是唯一融合了透纳早期和晚期风格的重要作品。

天空不再是橘黄,而是被一道穿透黑暗的照明弹般闪光的双彩虹点亮,只是其鲜艳的色彩已模糊。彩虹的尽头是被照亮了的船帆,也照亮了海面,如此强烈的光源,是透纳心底的光,他说:The sun is God。

而黑暗处海上警示危险水域的沉船浮标,漂浮在无情的海浪之上,浮标或许就意味着海上的墓碑,是过去和死亡。左边船只模糊的身影似乎已陷入危险,海中有尸体随波涌动。

远景中,一束黑烟漂浮,或许是蒸汽船,工业革命是透纳希冀的人类可以征服自然的力量。

画作既是其热爱的大海的写照,也是自然的威严和凶猛,是人类在大自然面前的悲悯。同时也展现了浪漫主义在艺术创作中对光与色的实践。

《沉船浮标》:透纳,绘制于1807年,再创作于1847-49年,英国利物浦国家博物馆,苏德雷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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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The Wreck Buoy

Painted in 1807, reproduced in 1849,

92.7x 123.2 cm, Oil on Canvas

Sudley House - Liverpool Museum, UK

晚年,是透纳内在化与精神化的时期,表象渐渐剥离,形已不再,显现的是强烈的个体和无限而神秘的内心世界,作品充满生命力且更加自由,极近抽象。

今天的我们,隔着印象派及其之后的现代艺术,对这样的画法满腔赞颂。然而在透纳有生之年,这一切却是有违传统常规的。从印象派一众大师所遭遇的艰难,就可以想象出当年单抢匹马的透纳的境遇。满心期待新画风为人们青睐,却屡屡遭遇艺评家与媒体的嘲讽,饱受批评甚至退画。

自此,过去经常被人奉承的透纳在晚年体验的是人间的冷漠无情,以及承受落寞与孤独,最后他决定远离伦敦市中心。

1851年,76岁的透纳在潦倒落寞中离世。

法国著名古典风景画大师 Claude Lorrain(克劳德‧洛兰,1600年-1682年),是透纳生前极其崇拜的画家,他曾站在克劳德的画前看哭,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画出这样的画。然而,他做到了,在英国国家画廊那间特别命名为Claude and Turner的Room 36展厅,他的作品应了他的遗愿,实现了与克劳德的作品一百多年后的隔空对望。

整个拱顶圆厅仅有四幅画作,两幅克劳德‧洛兰,两幅透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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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巴女王登船的海港》:克洛德·洛兰 ,16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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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ude Lorrain

Seaport with the Embarkation of the Queen of Sheba

《磨东西的器具》:克洛德·洛兰 ,164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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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laude Lorrain

Landscape with the Marriage of Isaac and Rebekah (The Mi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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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透过水蒸气升起》:透纳,180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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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Sun rising through Vapour: Fishermen cleaning and selling Fish

《狄多建立迦太基》:透纳,181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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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RNER, Joseph Mallord William

Dido building Carthage, or The Rise of the Carthaginian Emp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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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开启印象派的认知

透纳离世的十九年后,两个避难的年轻人,为躲避1870-1871年的普法战争,来到伦敦,他们是莫奈和毕沙罗。在那里,他们发现了透纳对光线和色彩的迷恋以及杰出的画技与画风。

莫奈返回法国后,于1872年创作了那幅著名的Impression, Sunrise(日出·印象),而印象派也由此得名。

莫奈说他非常欣赏透纳的Frosty Morning,看到了透纳创作的精细与用光的微妙。当他创作查理十字铁路大桥的系列时,头脑中一直闪现透纳的Rain, Steam and Speed。而画中那些阳光透过雾气投射而下的景致,那些绚烂的夕阳,光与色的变化,都融在了莫奈的画作里,为19世纪末法国印象派的诞生提供了重要启示。

随着莫奈名气的增长,外光风景画的中心也由英国转移到法国。

印象派大师莫奈、德加、雷诺阿等人曾经在一封公开信中写道:

一群法国人,在相同的美学追求下,联合起来……以极大的热情,投身到表现运动的物体形态以及变幻莫测的光现象的运动中来。他们没有忘记,在这条道路上,有一个卓越的英国大师早就走在他们前面了。

他就是伟大的透纳先生。

西方艺术史上有三大名人录,瓦萨里意大利文艺复兴的《艺苑名人录》、罗斯金维多利亚时期英国艺术的《现代画家》以及格林伯格美国战后艺术的《艺术与文化》,三本书都抵达了其关注的艺术的至高点,即瓦萨里的米开朗琪罗;格林伯格以波洛克为首的美国抽象表现主义;而对于罗斯金,那便是透纳的浪漫主义风景。

透纳已然成为英国文化的符号。


注:

The Angels of the Apocalypse, or simply Messengers, are a group of strangers who have been endowed by God with angelic gifts and must prevent the impending apocalypse to prove to God that humanity is worth saving from the Rapture.

2024/2/ 1于Dub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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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感冒的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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