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话《三国演义》第五十一回

lichengxin • 2024-02-15 00:34 • 杂文

曹仁大战东吴兵

诸葛亮一气周瑜

曹仁

却说诸葛亮要按照军法斩杀关羽。刘备说：“当年我们兄弟三人结义时誓同生死。现在关羽虽然触犯军法，我却不忍心违背前盟。希望军师暂且给他记下大过，容他以后将功赎罪。”诸葛亮这才下令饶过关羽。

且说周瑜收军点将，各表战功，申报吴侯。所得降卒全都发付渡江，大肆犒赏三军三日，乘势进兵攻取南郡。前队临江下寨，前后分为五营，周瑜居中。周瑜和众将商议攻城之策，忽然有军士报告：“刘备派孙乾来为都督贺功。”周瑜命人请入。

孙乾施完礼后说：“我们主公特地命我来谢都督大德，有薄礼献上。”周瑜问：“玄德现在在哪里？”孙乾说：“现已经移兵屯驻油江口。”周瑜惊问道：“诸葛亮也在油江吗？”孙乾说；“诸葛亮和我们主公同在油江。”周瑜说：“足下且请先回，容等我亲自前去拜谢。”周瑜收了礼物后，打发孙乾先回。

鲁肃问：“都督刚才为什么吃惊？”周瑜说：“刘备屯兵油江，肯定有攻取南郡之意。我们费了那么多军马，用了那么多钱粮，眼下南郡唾手可得。他们心怀不仁，要摘现成的果子，有我周瑜在却是没门！”鲁肃问：“咱们用什么计策退敌？”周瑜说：“我亲自去和他们谈谈。能说好了更好；如果说不好时，不等他攻取南郡，我先结果了刘备！”鲁肃说：“我愿一同前往。”于是周瑜和鲁肃领三千名轻骑，直奔油江口而去。

先说孙乾回去见到刘备后，说周瑜要亲自前来相谢。刘备问诸葛亮：“他来这里是什么意思？”诸葛亮笑道：“他怎会因为这些薄礼肯来相谢，只是为南郡而来。”刘备说：“如果他率兵杀来，我们怎么应对？”诸葛亮说：“他来了后主公可以如此如此应答。”于是在油江口摆开战船，岸上摆列着军马。

诸葛亮与周瑜

有人报告说：“周瑜和鲁肃领兵到来。”诸葛亮派赵云带领数骑来接。周瑜看到军势雄壮，心中不安。行到营门外，刘备、诸葛亮亲自迎接进入帐中，叙礼完毕后设宴款待，刘备举杯感谢赤壁鏖兵之事。

酒过数巡，周瑜问：“刘豫州移兵到这里，难道是想攻取南郡吗？”刘备说：“我听说都督想要攻取南郡，所以前来助战。如果都督攻取不下，我肯定攻取。”周瑜笑道：“我们东吴很久就想吞并汉江，现在南郡已在我们掌握之中，怎么能不去攻取？”刘备说：“胜负不可提前预定。曹操虽然退回，但他留下曹仁守卫南郡等地，肯定有出奇的计谋。加上曹仁勇不可挡，我是担心都督不能攻取。”周瑜说：“如果我攻取不下，那时任你攻取。”刘备说：“子敬、孔明先生在此为证，都督不要反悔。”鲁肃犹豫没有回答。周瑜说：“大丈夫一言既出，有什么后悔的！”诸葛亮说：“都督这话很是公道。我们就先让东吴去攻取，如果攻取不下，主公你再攻取，有什么不可以的！”周瑜和鲁肃辞别刘备、诸葛亮后上马而去。

刘备问诸葛亮：“刚才先生让我这么回答，虽然话是说了，但我反复寻思，却是于理不通。我们还是孤穷一身，没有立足之地，十分想攻得南郡后暂且容身。如果先让周瑜攻取了，那么南郡就会归属东吴，我们怎么能够得到？”诸葛亮大笑道：“当初我曾劝主公收取荆州，主公却是不听，今天却想收取了？”刘备说：“原来荆州是刘景升之地，我不忍心夺取。现在已经成为曹操的地盘，理应攻取。”诸葛亮说：“不用主公多虑。主公就任由周瑜前去厮杀，早晚我会让主公高坐在南郡城中。”刘备问：“咱们用什么计策？”诸葛亮说：“只要如此如此。”刘备大喜，只是在江口屯扎，按兵不动。

却说周瑜和鲁肃回寨后，鲁肃问：“都督为什么许下刘备可以攻取南郡？”周瑜说：“我在弹指之间就可攻取南郡，只是做个顺水人情。”随后问帐下将士：“谁敢前去攻取南郡？”帐下一人应声而出，正是蒋钦。周瑜说：“你担任先锋，徐盛、丁奉为副将，拨付给你五千名精锐军兵先期渡江，我随后领兵接应。”

且说曹仁在南郡坐阵，吩咐曹洪守卫彝陵，成为掎角之势。有人报告：“吴军已经渡过汉江。”曹仁说：“我们应当以坚守不战为上策。”骁将牛金愤然进前说：“兵临城下而不出战，是怯战。况且我军刚刚战败，正应当重振士气。我愿率领精兵五百前去决一死战。”

曹仁答应，命令牛金带领五百名军兵出战。丁奉纵马来迎。约战四五个回合后丁奉诈败，牛金带领军兵追赶入阵。丁奉指挥众军兵把牛金包围在阵中。牛金在阵中左右冲突，却不能冲出。

曹仁在城上看到牛金被困在核心，于是披甲上马，带领手下数百骑兵出城，奋力挥刀，杀入吴阵。徐盛迎战，不能抵挡。曹仁杀到中心后救出牛金。曹仁回顾，看到还有十多名骑兵在阵中，就再翻身杀入，救出重围。正遇到蒋钦拦路，曹仁和牛金奋力冲散。曹仁的弟弟曹纯也领兵前来接应。双方混战一场后，吴军败走，曹仁率领得胜军兵回城。

蒋钦兵败后去见周瑜，周瑜大怒就要斩杀，众将求告得免。周瑜立即点兵，要亲自和曹仁决战。甘宁说：“都督不要轻举妄动。现在曹仁命令曹洪据守彝陵，成为掎角之势。我愿领精兵三千直取彝陵，都督然后就可以攻取南郡。”周瑜采纳甘宁建议，派甘宁带领三千军兵攻打彝陵。

早有细作报告了曹仁，曹仁和陈矫商议。陈矫说：“彝陵如果丢失，南郡也就不能守卫了，应当火速派兵救援。”曹仁于是命令曹纯和牛金暗中领兵去救曹洪。曹纯先派人飞马报告曹洪，让曹洪出城诱敌。甘宁领兵到彝陵后，曹洪出城和甘宁交锋。两人大战了二十多回合后曹洪败走，甘宁夺取了彝陵城。到了黄昏时分，曹纯、牛金援兵赶到，两下合兵一处包围了彝陵。

探马飞报给周瑜，说甘宁被困在彝陵城中，周瑜大惊。程普说：“曹仁既然分兵，我们也要分兵救援。”周瑜说：“这里正处在要冲之地，如果分兵去救，倘若曹仁领兵来袭击，那么我军怎么应付？”吕蒙说：“甘兴霸是江东大将，怎么能够不救？”周瑜说：“我想亲自前往救援，但必须留下一人领兵防守，谁能替我担此重任？”吕蒙说：“留下凌公绩可以抵挡。我愿意作为先锋，都督断后。不出十天必定奏凯歌而还。”

周瑜问凌统：“我不知道公绩能否肯暂代我率领军兵？”凌统说：“十天之内我可以抵挡，十天之后我不能胜任。”周瑜大喜，于是留下军兵万余，交给凌统指挥，立即点起大军直奔彝陵杀去。吕蒙对周瑜说：“彝陵南僻小路，攻取南郡极为方便。可派五百名军士早去砍倒树木，切断曹军退路。他们败退后必走此路，到时战马不能行进，必定弃马而逃，我们可以夺得敌军的战马。”周瑜立即派人前去实施。

大军将要到达彝陵，周瑜问：“谁能先突围杀入，去联络甘宁？”周泰请令愿往，立即绰刀纵马，直杀入曹营之中，赶到城下。甘宁看到周泰来到后，亲自出城迎接。周泰说：“都督已经亲自率兵来到。”甘宁传令让军士饱餐战饭，准备内外夹击。

却说曹洪、曹纯、牛金听说周瑜领兵杀到，先派人到南郡报告曹仁，一面分兵拒敌。吴军来到后曹洪出兵迎击，正在交锋时，甘宁、周泰分两路从城内杀出，曹军顿时大乱，吴军四下里掩杀。曹洪、曹纯、牛金果然奔小路退走，却被乱树堵塞了道路，战马不能前进，只好丢弃马匹退走，吴军得到战马五百多匹。周瑜连夜驱兵赶回南郡，正遇到曹仁军兵来救彝陵，两军接战后混战一场，天色已晚各自收兵。

曹仁回到南郡城中后和众将商议。曹洪建议说：“我军现在丢失了彝陵，形势十分危急。为什么不拆开丞相留下的计策观看，来解救眼前的危急？”曹仁说：“你说的正合我意。”于是拆开书信观看，看后大喜，便传令军兵五更造饭，天亮时大小军马分三门弃城而出，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

却说周瑜救出甘宁后，陈兵在南郡城下。看到曹军分三门而出，周瑜登高台观望，只见女墙边虚搠旌旗，没有军兵守护，又看到军士全都腰下各束缚包裹。周瑜暗自寻思这是曹仁要准备逃跑的架势，于是传下将令，分布两军为左右翼，如果前军得胜，那就只顾向前追赶，只有鸣金才能退步。命令程普总督后军，周瑜亲自率军取城。

对阵鼓声响处，曹洪出马骂战，周瑜在门旗下指挥，派韩当出马和曹洪交锋。两人战了三十多个回合，曹洪败走。曹仁亲自出接战，周泰纵马相迎。斗了十多个回合后，曹仁也是败走，阵角大乱。周瑜指挥两翼军兵杀出，曹军大败。周瑜领军马直追到南郡城下，曹军都不进入城中，而是朝西北方向退走，韩当、周泰领前部奋力追赶。

周瑜看到城门大开，城上又没有人把守，就下令众军兵抢占城池，数十名骑兵当先攻入。周瑜在背后纵马加鞭，杀入瓮城。陈矫在敌楼上看见周瑜进入城中，暗暗喝采道：“丞相真是妙策如神！”一声梆子响，两边弓弩齐发，势如骤雨爆豆，争先入城的全都跌到陷坑之中。

周瑜急忙勒马回时，被一弩箭正射中左肋，翻身落马。牛金从城中杀出来捉周瑜，徐盛、丁奉两人舍命抢救。城中曹兵突然杀出，吴军自相践踏，落入陷坑的不计其数。程普急忙收军时，曹仁、曹洪分兵两路杀回，吴军大败。侥幸凌统带领一支军马从刺斜里杀来，抵住曹军。曹仁率领得胜军回城，程普收拾败军回寨。

丁奉、徐盛二将抢救周瑜回到帐中，召来军医用铁钳子拔出箭头，用金疮药敷掩疮口，当然是痛彻骨髓，饮食全都不能入口。医生说：“这支箭头上有毒，一时半会不能痊愈。最忌生气，怒气一冲疮口就会复发。”

程普命令三军紧守各寨，不许轻易出击。三天后牛金领军在营前搦战，程普命令按兵不动。牛金骂到黄昏后才收兵，第二天又来骂战。程普担心周瑜生气，不敢报告。第三天牛金又到寨门外叫骂，声声喊叫要捉周瑜。程普和众将商议，想要暂且退兵，回去见过吴侯后再作商议。

却说周瑜虽然疮口剧痛，心中却早有了破敌之策。他知道曹军天天来寨前叫骂，却不见众将来禀报。有一天，曹仁率领大军擂鼓呐喊，前来搦战，程普拒守不出。周瑜召唤众将入帐问道：“哪里来的鼓噪呐喊？”众将说：“这是我军操演士卒。”周瑜怒道：“你们胆敢欺骗我！我早已经知道曹军经常来寨前辱骂。程德谋既然和我一起执掌兵权，为什么坐视不管？”命人请程普入帐询问。

程普说：“我看到公瑾病疮，医生说千万不能动怒，所以曹军搦战我也不敢报告。”周瑜说：“你们不主动迎战，有什么想法？”程普说：“众将都想收兵暂回江东，等到都督箭疮平复后再作理会。”

周瑜听罢，在床上奋然跃起说：“大丈夫既然食君禄，就应当战死在沙场，马革裹尸以还，这是为将的大幸！怎么能因为我一人而废掉国家大事！”说完后立即披甲上马，众军将无不骇然。

周瑜领数百骑兵来到营前，望见曹军早已布成阵势，曹仁立马在门旗之下，扬鞭大骂道：“周瑜孺子，我料他肯定已经夭亡，江东再也不敢正觑我军！”骂声未绝，周瑜从队伍中突然杀出说：“曹仁匹夫！你看到周郎了吗？”曹军看见后全都惊骇。曹仁回顾众将说：“大家可以大声辱骂！”众军兵破口大骂。

周瑜大怒，派潘璋出战。还没有来得及交锋，周瑜忽然大叫一声，口中喷血坠落于马下。曹军冲来，众将向前抵住，混战一场，救起周瑜回到帐中。程普问道：“都督身体怎样？”周瑜悄悄地对程普说：“我身体并没有大碍，这是我的一计。”程普问：“什么计策？”周瑜说：“我本来身体已经不再疼痛。刚才我之所以那样做，就是想让曹军得知我病危。可派心腹军士到城中诈降，说我已死。今夜曹仁肯定前来劫寨，我却在四下里埋伏好等他，曹仁可一鼓而擒。”程普说：“这条计策真妙！”随后就传令帐下举起哀声，众军大惊，都传言说都督箭疮迸发而死，各寨全都挂孝。

却说曹仁在城中和众将商议，说周瑜怒气冲发，金疮崩裂口中喷血坠于马下，不久就会身亡。正议论之间，忽然有人来报告：“吴寨中有十多名军士前来投降。他们中间有两个就是我军被掳过去的。”

曹仁忙召唤他们进入大帐中询问。军士说：“今天周瑜阵前金疮迸裂，回到寨中就死了，众将全都挂孝举哀。我们都被程普所辱，特地前来归降，顺便报告这事。”曹仁大喜，随即商议今晚就要去劫寨，夺取周瑜的尸体后斩其首级，送到许昌。陈矫说：“立刻实施这条妙计，不能迟误。”

曹仁命令牛金为先锋，自己为中军，曹洪、曹纯为后军，只留下陈矫带领少许军士守卫南郡，其余军兵全都出动。初更后出城，直杀奔周瑜大寨。

来到寨门却是不见一人，但见虚插旌旗。曹仁知道中计，急忙下令退军。四下却是鼓声震天：东边韩当、蒋钦杀来，西边周泰、潘璋杀来，南边徐盛、丁奉杀来，北边陈武、吕蒙杀来。曹军大败，三路军马都被冲散，首尾不能相救。曹仁只带领十多名骑兵杀出重围，正遇到曹洪，便会合残兵败将一同退走。跑到五更时离南郡已不是很远，一声鼓响，凌统又带领一支军马拦住了截杀。曹仁率领军兵刺斜里退走，又被甘宁大杀一阵。曹仁不敢再回南郡，直奔襄阳大路退走，吴军赶了一程后就返回了。

周瑜、程普收住众军后来到南郡城下，却看到城头上布满旌旗，敌楼上一将叫道：“我是常山赵子龙，多有得罪都督！今奉军师将令，已攻取南郡多时了。”周瑜大怒，便命令攻城，城上乱箭齐射。周瑜命令暂且退兵商议，派甘宁带领数千军马直取荆州，凌统领数千军马直取襄阳，然后再来攻取南郡未迟。

正在分拨军马时，忽然探马急来报告：“诸葛亮自从攻得南郡后，就用曹仁的兵符令箭连夜诈调荆州守城军马来救，却派张飞袭取了荆州。”又一探马飞奔来报告：“夏侯惇在襄阳被诸葛亮派人带兵符，诈称曹仁求救，引诱夏侯惇领兵杀出，却派关羽袭取了襄阳。两处城池没有费半点气力，全都归属了刘备。”周瑜问：“诸葛亮怎样得到的曹仁兵符？”程普说：“他抓住了陈矫，兵符令箭自然归他了。”周瑜大叫一声，金疮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