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丨一只看破红尘的猫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本文参与人生关键字系列征文第12期【夜】

夜深了…

万籁俱寂，连那闪烁的霓虹也安静下来了，唯有远处灯塔上一盏孤灯，在萧瑟秋风中摇曳。我，一只流浪猫，正孤独地徘徊在清冷的街道旁，心中盛满对这尘世的爱恨情仇。属于我的时光已经不多了，回忆起十四年来的风风雨雨，日日夜夜，我心中不禁泛起阵阵伤感。

已经习惯在黑夜中徘徊了，黑夜于我，于我一生的凄悲往事，是充满柔情的了。我出生于一个势力的家庭，因过不惯寄人篱下的生活，选择了浪迹江湖。白天，我躲在一个不易察觉的角落，怅望着行人踏着朝阳匆匆而去，又踩着晚霞匆匆归来的背影。夜晚，我穿梭在街道上，或忘我地奔跑，或凝视着黑夜出神。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和星的照耀，只有浓浓淡淡、深深浅浅的黑，又似雾般缥缈，“凉”的气息在空气中氤氲，是晚秋的天凉，亦是我内心的悲凉。

我的出生本是一出悲剧——一只波斯猫的私生仔，尽管背上有深深浅浅的鹅黄，但一只蓝色、一只黄色的眼睛，代表着我高贵的血统。犹记那一天，当主人又一次因为我闯祸而打我后，我怀着悲壮豪情，决然翻窗离去。

流浪的生活虽多了几分自由潇洒，但更多是艰难。我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与其他猫儿争夺一个满是怪味的垃圾桶。我长而略卷的毛渐渐失去光泽了，优雅的气质很快被颠沛饥寒埋没。午夜梦回，妈妈和主人一家的温情萦绕于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常常迷茫，我还能找回从前吗？

那一年，我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是他教会了我生活。在那个郊区小镇上，他教我荡秋千，滚毛线球，转呼啦圈，在他组织的马戏团中表演。训练之余，我找到了生命的乐趣，是表演完一场节目后他的爱抚，是观众经久不息的喝彩声，是动物之间互相配合，互相鼓励的真挚友谊······在那里，我学到了许多。

但是，一个白色的“拆”字，打乱了我们的生活。小镇上大片大片的田野，稀稀拉拉的人家，显然与星罗棋布的城市格格不入。动物救助站试图带走我们，却屡屡无功而返。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强拆工程队来势汹汹，打伤了团主，将家园摧毁为一片废墟。动物们悲鸣着，被装进皮卡中，以“救助”之名囚禁，路上我逃了出来。

又一次无家可归，但我学会了有仪式感的生活。是啊，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每日晨光熹微之时，我会在路边独自散步，贪婪地吮吸着朦胧的雾气，陶醉在沁人心脾的花香中，聆听枝头鸟儿的婉转歌喉。那是一段只属于我的时光，是平淡岁月里甜蜜的滋味。

光阴如溪水，淡淡地流淌着。那个鸟语花香的春日，花丛中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惊扰了我的清梦。浅笑凝眸，是一只毛皮似雪的纯白波斯猫。从此，我们开始了风花雪月的生活。他一声“喵~”，我便轻声“呜~”回应他，我们并肩在春风中奔跑，在春雨里嬉戏。我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四个月后，两只柔软乖巧的波斯猫仔出生了。

夏日的暖阳，静好的岁月，两只小猫趴在我的肚皮上踩奶，我用毛绒绒的尾巴，将她们裹在身畔。小猫们快乐地长大，一只黄色、一只蓝色的大眼睛，让我们十分欢喜，我教他们爬树、觅食、捉老鼠······

当我发现自己被“用完即弃”时，不禁悲愤交加。他和两只小猫，就这般无情无义，不辞而别了吗?他的主人利用我，得到了两只珍贵的纯种波斯猫，却不怜惜我痛失爱子的心碎。他竟然这样自私地，回归了富贵荣华，抛弃了结发之妻？我仰天长啸：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

忽然，耳边拂过风扫落叶的秋声，打断了我的回忆。已是午夜时分，空中飘起了雨丝。我正追寻着记忆，渐渐远离小城，来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小镇。

回首挽流光，历历故往、重重转眼已成苍。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幢幢私人别墅，虽有绿树繁花，也抵不上心中那片风景了。昔日那条蜿蜒的青石板路，已被宽阔的柏油马路替代了，一切是那么陌生。我心中填满了前所未有的失落感，“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再忆起那些惆怅的诗词，伤感又添了些许。

我静静地卧在那棵千年古树下，抚摸着这古镇留下的唯一景致，捕捉着那氤氲在濛濛秋雨中、一丝一缕古镇的气息。饱经沧桑的树皮，见证着时代的变迁。我轻轻闭上眼睛，十四载生命历程，一幕幕放映在脑海中。

“喵···喵···”，是我凄婉的绝唱，那柔弱伤感的旋律，沉浸在微凉的夜风之中，声声倾诉着无限情殇。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了东方的一丝苍白，黎明就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