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仙踪（二）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第二章  消失的灵气

忘忧谷——是方寸山东南方向的一处险地，两面临山一面涉水，东边是一小片平原，村民在这里开垦耕种。越过农田，再行二、三十里，就是领地结阵，与外界隔开，不相往来。

忘忧谷如今已经变成了忘忧村，只剩下百十户人家，到处是破败的石屋土墙，昔日的修行操练场所，如今大都弃置、废弛，村民的生活方式也仅剩下：打猎、种地、捕鱼、吃饭、睡觉、造娃。

然而，忘忧村方圆几百里野兽遍布，八成以上都吃人，特别是晚上，小孩子顽劣，经常往村外跑，天黑了也不记得回家，于是有些就被靠近村子的野兽掳了去。年复一年，损失的远比新造的多。

一座三进的院子由石块泥土砌成，屋顶用茅草铺就，一只大木盆正冒着蒸蒸热气，那个叫山娃的男孩，被亲娘将乱蓬蓬的头按进盆里洗刷，一边洗，还用另一只手不时拍打他的屁股，“你个小混蛋，玩疯了一夜不回家，要气死娘么……”

“疼，疼，娘别打了，山儿知错了！”

山娃大声喊叫，配合娘亲的拍打，一只手紧紧攥着那颗红色晶粒，那是他昨晚的战利品，他呲着牙心里却很开心。娘亲的拍打并不很疼，主要是警告，气他不该夜不归宿，更不该还带着别人家的娃子一起胡来。

就在这时，院门一响，一个二十几许年纪的村妇牵着小孩子走了进来，老远就抿嘴露出笑容，“哎呦…山娃娘，这是给娃子洗澡呐！”

瞥见来人样貌，山娃娘不着痕迹地把一块麻布，顺着山娃的裤腰伸进去，垫在他的屁股上。

“哎，是石头娘啊，快、快进来，刚才我还骂山娃呢，骂他自己疯就算了，石头还那么小，出个危险可咋办！”

村妇扯着执执扭扭的小石头，来到近前，瞄了一眼头还浸在木盆里的山娃，嘴里“啧啧”道：“山娃是越来越出息啦，都会学大人打猎了，听我家小石头说，他俩还射杀一头小野猪呢。”

说道这里，她侧脸瞧了瞧山娃娘的眼色，语气突然一转：“不过，一晚上都不回来也太危险了，尽管东边野兽不多，可到晚上就难说了。我家石头还小，不懂事，啥都听你家山娃的。”

她压了压声音，犹豫一下，还是低头靠近山娃娘，“姐姐，山娃子太野了，这样下去恐怕不妥，你该好好管管了，光骂几句哪够啊！”

她直起腰，看向院子外面，语气顿了顿，“村里有村里的规矩，这事可吓死我了，本打算去长老那里说说的，不过，看在孩子们阿爸的关系那么好……”

说到这里，她故意浅笑一声，停了下来。

山娃娘慢慢直起身子，抚了抚头上的发髻，顺手拿起身旁刷锅的竹篾，心里明白她的意思，“妹妹说的好，小孩子们不懂事，不知道外面风险，是该好好管教，不过你家石头就愿意跟山娃玩，赶都赶不走，妹妹回去也要多叮嘱一番。”

说完，“啪啪、啪啪，哎呦哎呦……”

“行了，别打了，姐姐住手，孩子屁股都肿了……”

山娃娘被她拉开，叉着腰在那生气，嘴里说着看你还敢不敢了的话，随即再次操起竹篾，冷冷地道：“妹妹，看你在这，我就还想打他，你别拦我……”

“姐姐，莫再打了，我这就走，石头他阿爸在地里忙活，我得准备午饭，走啦……”

小石头被他娘拉着，走两步就回头看来，这时山娃正好抬头，两个孩子用眼睛说话……

山娃：战利品的事？

石头：我没说出去。

山娃：义气！

石头最后吐了下舌头，被他娘扯出了院子。

洗干净夜里奔跑带来的一身尘土，娘亲给他理好头发，又拿出一套浆洗过的褂子，给他套上，端详着儿子白净的小脸儿，山娃娘眼圈一红，伸手摸摸他的屁股蛋，刚想问疼不疼，见他呲牙怪笑，随即一脸严肃，“去堂屋练字，将那本功法书抄写一百遍！”

“一百遍……额地娘啊！”

山娃眼前一暗，面如锅底，一百遍写到明天也写不完，会累死娃的。但他不敢反抗，娘是亲娘，就是太黑…太严了。别说他不敢反抗，连他阿爸也不敢，他经常听到他们争执，最后总是阿爸说：好好好，依你便是。

乖乖地坐到堂屋桌边，将那本发黄的书拿过来放在眼前，“长生功”三个书法字体苍劲有力，都看过千百遍了，内容都熟记在心。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洋洋千余字，还有几副怪异图解，他虽看不懂，但写就完了。

取过一方绢帕铺在桌子上，用一只秃噜毛的笔蘸水书写，写完一页把绢帕揭起来再铺平，继续写。每写完一遍，就去旁边筹壶里取出一支筹木放在一旁记录。

一遍又一遍写着，转眼就到了晌午，抬头看了眼筹木，才21遍，扭了扭手腕，肚子咕咕叫了起来。这时阿爸正好打猎回来。

“娘！阿爸回来啦……”

喊了一声，山娃放下毛笔，呼的一下从堂屋跑了出去，每次阿爸打猎回来，都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院子里此时站着一个身高八尺的雄壮男子，一身麻布兽皮混搭，背着弓箭，腰挎短刀，头顶蓝帕，脸上轮廓刚毅英武，淡淡的胡须显出一丝沉稳之气。正将肩头的猎物卸下。

他便是冯顺，山娃的爹，也是村里最著名的猎人之一，一身武功不俗。

山娃飞快跑到阿爸身边，瞪大眼睛，看着阿爸肩膀上的猎物，“大角羊，阿爸你好厉害，这个也能抓来！”说完过去伸手到处抚摸。

“哈哈哈，怎么样，不赖吧。”冯顺伸出大手在儿子脑袋上轻拍了两下，随即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蹲下身扶着他，悄悄向屋子努努嘴，带着笑意小声道：“山儿，昨晚的事，你娘打你没？”

“打了……”山娃用手捂着屁股，皱着眉头。

“疼吗？”冯顺表情不由担心起来，伸手撩他的褂子。

“不算太疼……嘻嘻。”山娃装不下去了，心里盘算要不要把捡来的晶粒给阿爸看。

这时山娃娘也解下围裙迎了出来。没看猎物，先上下打量相公几眼，见没受什么伤，才露出笑容道：“不忙处理猎物，你爷俩快进屋吃饭吧。”

吃完午饭，山娃继续写字，阿爸去收拾猎获，临出门时踮着脚悄悄来到桌边，从筹壶中抓出一把筹木，在桌子上摆好，神秘兮兮朝屋后瞄了一眼，又朝山娃扮了个鬼脸，这才匆匆离去。

山娃双眼睁大：这也行……挺好！

后屋窗口，山娃娘看在眼里，珉起嘴角哼了一声，继续洗碗。

二更天到了，山娃才将100遍写完，揉了揉麻掉的手指，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犯错的后果。他对一旁陪着他的人说道：“阿爸，这长生功是了不起的仙法吗？为啥现在不能练了？”

“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仙法，据你爷爷听他阿爸说过，在当年的玄天宗里，这只是入门功法，成为练气修士后，还有更好的。只不过，现在灵气已经枯竭200年了，早就无法修炼，而且……”说到这他扶着山娃的小小肩膀，皱眉道：“而且祖上说修炼功法，还要有灵根才行，万人中也难有一两个拥有灵根的，长老那里的测灵石都不知还在不在。”

“那这书上的图又是干什么的？”山娃翻开书，指着一幅图问道，他对那副双手握在胸口，闭目凝思的图特别感兴趣，每次写到那里都会看上一会儿。

“那应该是行功感受灵气的姿势，而且还得配合口诀，好像和肚脐什么的有关。具体的阿爸也不记得了，这本书你爷爷修炼了整整十年也没练出气来，平白浪费了功夫……”

阿爸说完一脸颓丧，好像在为他的阿爸不值。

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山娃脱光衣服，躺进被窝，喜滋滋地取出那颗红色的晶粒，在手指上把玩，那晶粒黄豆大小，一会儿温、一会儿凉，虽不知是什么，但觉晶莹剔透，很是神奇。

不过孩子心气，玩一会儿就腻了，突又想起那副图来，遂蹬开被子，手里捏着那颗晶粒，做聚拢状，眯上眼睛，思索功法里关于肚脐的句子，很快想到那句：“尽此一口气，想火烧脐轮。”

然后装模作样运起功来，结果半天没啥反应，却是一阵困意袭来，就那么睡着了……想是小小年纪，奔波一夜早已累了。手上的神秘晶粒也从指间掉落，无巧不巧的顺着少年胸口一直滚到肚脐附近，在那里正好有个小凹槽，便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不知过了多久，一丝丝气流从晶粒上流出，慢慢钻进他的肚脐眼儿里，然后晶粒逐渐变小，最后消失……

山娃已经进入梦乡，自然什么也不知道。

隔壁房间，两个低低的声音还在交谈。

山娃娘：“相公，山儿以后我会管教，不会让他再胡闹，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再去西北那些危险的地方，这大角羊很少见，是不是去那边猎的？”

冯顺：“也没太深入，只在林边上转了转，近处的都打没了，总得冒点险才有收获。”

山娃娘：“那可不行，你若出了危险，我和山儿咋办？我平时织补衣物也能换些吃的，你一定要答应我不能冒险，可听进去了？”

冯顺：“好好好，依你便是。不过明天我一定要带山儿去长老那里测一下他的灵根，哪怕灵气枯竭，我们也不能放弃，山儿10岁了，万一拥有灵根，不管千难万难，我也要帮他争一争，总好过如我们一样，眼睁睁守在这里，等着大家慢慢灭亡。”

山娃娘：“好，这个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