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那些事儿

最近写了一篇以我祖母的名字命名的小说《兰芳》，恍然发现，我竟然对民国文如此情有独钟，比如有来源于我祖上真实故事写成的散文《传奇》、《食神》、《风景旧曾谙》，有以报告文学改编成的小说《烽烟之下》，也有在真实的历史背景下有限度虚构的小说《追光的人》、《兰芳》。在这些散文和故事里，我借着手中的笔跨越了时光的长廊，咀嚼着那个时代凄美的风骨与坚韧，也许对我来说，百年的光阴还不至于湮灭风化，心底的热血，却不能不被纵横捭阖的历史点燃，挑起。

以下是一篇评价民国至为深刻的文章，因太入脑入心，特转载如下，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侵删：（请勿点赞转发文）

我可以俗气地套用《双城记》里开头的话来形容民国：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也可以说民国是“乱世里的盛世” 。而我怀念民国，不仅仅是因为家族最辉煌的记忆永远地定格在了这一时代，也不仅仅是因为平时看民国影视剧和民国回忆录的浸淫，更不仅仅是怀念民国的人和事，而是在怀念这一整个过去的时代，从1912到1949，在此岸它只存在了38年，在彼岸它也许继续存在，却埋没在二二八之后的灰暗记忆里。百年之后的我，以自己简陋的文笔不能描绘这个时代的风骨于万一，但是我仍要说说我眼中的民国。

民国这个时代你可以说它专制，却也可以说它是空前的民主，我们知道三一八惨案、校场口惨案和白色恐怖时期的大屠杀如何发生，却也知道这个时代可以自由地集会、示威、游行、演讲，史量才可以出《申报》大骂蒋介石，梅贻琦可以坚持不让官方的势力渗入清华，陈独秀可以在街头大骂张勋复辟，七君子可以平安地被政府释放，段祺瑞在三一八惨案之后可以向群众下跪请罪，四大家族疯狂地聚敛财富、权力寻租的劣迹可以被报纸尽情地披露。如果说专制制度下的文化发展仍处在蒙昧时代，可是这个看似专制实则民主的时代却让文化空前的繁荣，我们所知道的杰出的现代作家、诗人、思想家和画家、书法家无不都诞生在这个时代。

陈寅恪说的“自由之精神，独立之人格”，来形容民国时代的文人再恰当不过。他们或出生在晚清，或诞于民初，在这样一个新旧交织的时代，他们骨子里有继承自古典传统教育里的“士大夫”精神，也有现代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民主、平等、博爱，他们是整整一代学贯中西、博古通今、文理兼长的文化精英，他们有文化，也有风骨，他们可以在和平年代高朋满座，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也可以在烽火连天的岁月里建立起西南联大，在离乱中薪火传递、坚持治学，在最原始的条件下为中国的近代化贡献着自己的一份力量，曾有多名学者被外国著名高校邀请于抗战时期去避难讲学，然而他们选择与祖国共存亡，梁思成曾说：“即使死在敌人的刺刀下，我也要坚持留在祖国。”

自民国建立，南北战争，军阀混战，国共内战、抗日战争，战争一刻也未停止过，这个时代有血腥，却也有血性，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青年们喊着“烈血焦土，还我河山” 的誓言投入战争，从白山黑水间的东北抗日联军，到四行仓库的八百壮士，从台儿庄血战到同古保卫战，从滇缅公路的修建到驼峰航线的飞越，从飞虎队的英姿到远征军的英灵，我们要怀念，要铭记的，不仅有人民英雄纪念碑后面的名字，也有云南腾冲国殇墓园里的无名英雄，更有孙立人、张灵甫、张自忠这样的抗日名将与不倒的战神。山河如血，江山如画，这个古老的国度自有一代又一代的年轻人来守护，“献出我最后的眼泪、热血和汗水，永远膜拜，膜拜在你美的面前！”

这个年代，有信仰，有牺牲，有守护，也有深情。我所知道的最热烈也最动人的爱情都发生在这个时期，为创建民国而牺牲的林觉民的《与妻书》流传百年：“吾至爱汝，岂肯舍汝而就死，然当为天下人谋永福” ；杨开慧在狱中至死不肯透露丈夫的行踪，“我死不足惜，但愿润之革命能够成功” ；西安事变后被软禁的少帅张学良身边始终有不离不弃的赵一荻相伴；朱生豪在贫病交加中，在爱妻宋清如的照顾下翻译出莎士比亚全集的皇皇巨著；林淑华和徐慧民的情深不寿都凝聚在《生死恋》的笔端；沈从文和张兆和的《湘行书简》如此的流云散淡，“我行过许多的路，走过许多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在正当最好的岁月里，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这样的故事还有许多许多，任何一个都足以让我们这个速食年代的速食爱情黯然失色。还是那句话，都道乱世莫诉儿女情，谁知乱世儿女情更深！

这也是一个女子脱颖而出、各显风采的时代，两千年的封建专制让女子始终只能在历史的暗角叹息，吕后武则天的女人天下只换来牝鸡司晨的骂名，无数才女的血泪也只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评语，而在民国时代，莫说宋家三姐妹的指点江山，也莫说龚澎浦熙修的无冕之王的风采，更别提阮玲玉蝴蝶周璇的风流韵致，合肥四姐妹的大家气度，林徽因“太太客厅”里的绝代风华，谢冰莹丁玲的投笔从戎，从旧式家庭出来的女子们幸运地生在了一个新的时代，她们有受教育的权利，有选择爱情的自由，也有报效国家的豪情。她们的身上不仅有着天赋的才情与美丽，也有着时代碰撞与冲击的烙印，透过那些简素的黑白影像，我们看到的是跨越百年的美丽、典雅与韵致，可谓入世才人粲若花。

一切的一切，都已远去，这是一个离我们最近的时代，从祖辈口中我们都曾听闻过它的片段，也是离我们最远的时代，因为我们对民国的冷漠曲解太多，这个时代，不仅有战争，有五四，有旗袍，有纷争，诚如寐语者所言：那个时代吸引我的魅力所在，以及受到后世诸多曲解漠视的无奈。比如乱世的风云激荡，比如情怀理想与现实冲突下的火花，比如黑暗与光亮、开放与专制、民主与强权、颓靡与振奋、香艳与冷峻、纷争与守护、希望与失望、温情与铁血……那是最好也最坏的时代，旧的被打破，新的还未确立，所有的声音都爆发出来，失去统一标准的桎梏，各方面思想的激情如火山喷发，文艺灵感以最激越的姿态喷薄而出，种种极端汇集在一个异常饱满、多棱角的大时代下，个人情感与经历都被赋予宿命悲欢的沉重分量和史诗般的浪漫。

我们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时代的背影，然而我们能传承的却是一个时代的精神，我们怀念民国，更多的是怀念民国的精神，更有许多不可言说的情愫与敬意深埋在心底，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