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儒林外史》036｜举人真不是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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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怪中举让人发疯，因为这场景实在如梦如幻难以置信啊！真的是，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疯。

可这还只是开头呢。接下来就有许多人来奉承范进，有送田产的，有送店房的，有破落户投身为奴仆的——这个投身为奴仆值得多说一句。你想想，什么人呐，居然放弃尊严放弃自由，赶上门来给你当奴仆？还不是因为你有前途、所以有钱途，然后有搞头嘛。

不过奴仆有很多种，碰到恶奴就倒霉。写过《五人墓碑记》的著名苏州文人张溥就吃过这亏，他生母是父亲的侍婢出身，所以母子地位低下，连家奴都欺负他，以致幼年时的张溥曾在墙上血书“不报仇奴，非人子也”，那时家奴还嘲笑他“塌蒲屦儿何能为”。这不是孤例，明清时期作恶的奴仆很多，有杀主的奴仆，有被主人训斥过就卷了银两逃跑的奴仆，徐霞客长子就死于家奴暴乱。因此对范进来说，有人投靠为奴仆，这未必真是什么好事。当然这只是闲话，放在范进当时，若非中举，有谁鸟你？高兴还来不及。

《儒林外史》第三回，说到范进中举的故事，以范老太太归天结束。那张静斋送了范进房子，于是范进举家迁到城里。搬家以后唱戏、摆酒、请客，一连折腾了三天。到了第四天早上，老太太起来吃过点心，走到第三进房子里，见范进的娘子、胡屠户的女儿胡氏，穿着天青缎套、官绿缎裙，戴着金银首饰，监督仆人、丫鬟们洗碗盏杯箸。老太太是穷人出身啊，就习惯性让大家小心点，别把人家东西损坏了。仆人们说：“老太太，那里是别人的，都是你老人家的！”老太太说怎么可能呢，仆人们回答说不单这些东西是范家的，连大家和房子都是范家的。这老太太听了，把细磁碗盏和银镶的杯盘逐件看了一遍，哈哈大笑道：“这都是我的了！”大笑一声往后便倒，忽然痰涌上来、不醒人事。

好家伙，周进到贡院是这模样，范进中举也是这模样，现在连累范老太太还是这模样。记得范进发疯时，老太太埋怨过“怎生这样苦命的事，中了一个甚么举人，就得了这个拙病！”这老太原来并不知道举人是个甚么东西，现在落到自己身上，倒是把读者看明白了，这举人确实不是个东西。而老太太跟仆人们的聊天，细读起来也颇有深意——是自己的，或者不是自己的？人生哪样东西真是自己的？只不过大家都认为是自己的，以致于痰迷心窍啊！

究竟范老太和范进后事如何，请听第四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