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人（二）

石窖是对喀斯特地貌的一种称呼，类似石林，只在石头窝窝或缝隙土地里零星耕种，有一种狗从骨头缝里掏肉吃的感觉。最艰难的不是耕地，而是饮水。喀斯特地貌地下空洞多，还有天坑，地表存不住水，溪流时常断流，潜流一段再从石缝里冒出来。

毛农江只能用养牛替人耕地来缓解土地不足，挖旱坑收集雨水来解决饮水不足。旱坑里的水储存时间长了，会酸臭发馊。为去除异味，高温煮沸，适度加入明矾，但不能过量，有毒害。退而求其次，就是加糖或加大叶茶，改个味道。

山外的潮流把时兴和女人的自由带到山里，女人自己选择的占据了婚姻主要因素。毛农江的大儿子叫水唤儿，寓意如龙一般呼风唤水，二儿子叫双全子，寓意儿女双全。水没能唤来，儿女双全也未能实现，祸根还出在水里。姑娘上门闻不惯水里的沆气，这是旱坑水无法去除的一种干硬、粘牙的味道，婚事就不了了之。

毛农江一气之下，搬到土地岭建房。打地基、盖新房欠下了债，双全子出外打工，拆迁过程中触电身亡。水唤儿继承了新房，指望能娶个媳妇。旋耕机很快取代了水唤儿犁地的手和一圈牛，搬是搬下来了，地却在石窖，因为三十年前石明理分到的最后一块儿薄田。无奈之下，水唤儿只能去了江西湾做了上门女婿。

毛农江手扶着门框，牢牢攥住抱养的毛霞，不让向山外跑，招了个来自江西湾的上门女婿。如今，山上山下没了区别，区别只在山里山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