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儒林外史》039｜僧官像官不像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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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第四回，开首讲胡屠户受“贤婿老爷”范进指派，拿了几两银子去找集上滕和尚为范母做法事，滕和尚则直接把这事儿托给恰好在场的僧官慧敏。于是摄像头直接跟着慧敏跑了，“僧官接了银子，才待进城，走不到一里多路“，听到后边有人叫“慧老爷，为甚么这些时不到庄上来走走？”僧官回过头来看时，却是佃户何美之——笔锋一转，引发另一段故事。

这何美之租种了僧官的地，自然想讨好僧官，他问僧官最近怎么不来走走。僧官解释说，最近“城里张大房里”——也就是胡屠户常常念叨的张静斋，看上了自己房后的一块田，却又不肯出个象样的价钱，还派手下人来纠缠不休，自己嫌烦就躲在寺里不怎么出门。何美之就安慰他，这事儿“想不想由他，肯不肯由你”，肯定是无妨。何美之又邀请他到田庄坐坐，还说有半只火腿可以下酒，“不如消缴了他罢。今日就在庄上歇了去，怕怎的？”这僧官本是个酒肉和尚，居然被何美人“说的口里流涎，那脚由不得自己，跟着他走到庄上”。

于是何美之夫妇备酒备菜，慧敏因为走热了，就坐在天井内，“把衣服脱了一件，敞着怀，腆着个肚子，走出黑津津一头一脸的肥油”，怎么看都不象个有道行的人。待到酒菜备好，何美之捧出盘子来，“浑家”也就是何美之的老婆拎着酒，放在桌子上摆下。“和尚上坐，浑家下陪，何美之打横，把酒来斟”，大家边喝连吃边聊闲话。

要说女人嘴里多八卦呢，这一顿闲话里果然有不少信息含量。那女人先说到范母，评价这范家老奶奶“是个和气不过的老人家”；又说范进的老婆，也就是庄南头胡屠户的女儿，却是“一双红镶边的眼睛，一窝子黄头发。那日在这里住，鞋也没有一双，夏天靸着个蒲窝子，歪腿烂脚的。而今弄两件尸皮子穿起来，听见说做了夫人，好不体面。你说那里看人去！”一副家常八卦的口气，分明是借这张嘴把范进娘子、胡屠户嘴里原本有望许配个大户人家的范进夫人的外貌补述出来——原来是这么个形象！蒲窝子是啥呢？那是一种蒲草编成的深帮圆头鞋子，里面杂有鸡毛、芦花等物，宜于雪地行走，属于穷人家的鞋子。尸皮子则是从贬义的、骂人话里带出来的，这儿指好衣服。这顿闲话，自是从别人眼里再看了一遍范进一家中举前后的变化。

僧官与何美之夫妻正吃得开心，忽然听得外面敲门很凶。开门后七八个人一齐拥进来。看见女人与和尚坐一桌，于是吵着说：“好快活，和尚、妇人，大青天白日调情！好僧官老爷！知法犯法！”原来明朝《大明律》确实有着明文规定，“妇女不得入寺烧香，不可与僧侣往来”。但何美之毕竟是僧官的佃户，还想着帮僧官说说好话。结果被他们骂了回来：“（这是你的）田主人？连你婆子都有主儿了！”于是不由分说，把和尚精赤条条同妇人一绳捆了，将个杠子，穿心抬着，来到南海县衙前的关帝庙前戏台底下，把和尚同妇人拴在一起。何美人跟着来，又被众人押着出去，而慧敏赶紧让何美之通知范进。